[柱下史]
小白跟着小花鹿,在花街柳巷中转来转去,一不留神就不见了小鹿的踪影。正在晖头转向之时,听到在一排树墙之后有声音传来。寻声而往,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常,恰如南京的夫子庙,又似上海的老城隍,许多人正在那里练摊儿。
迎面一张桌子,一个小伙子正低着头在那写字儿呢,小白一看标题是《龙王宫序》,再一瞧,小伙儿似乎有点面熟,于是双手一拱,道:“请问阁下是不是子安兄弟?”那小伙却是头也不抬,说道:“我正是王勃。不要骚扰我,等我写完再说。”小白看他笔下正写到“物华海宝,龙光射斗牛之天;人杰水灵,来客抱尾生之柱。”不由得叫了一声“好!”王勃又写了几行,说道:“看你叫了这声好的份上,把你也写进去吧。”只见他写道:“小白与鹦鹉齐飞,大海共长空一色。”小白哈哈大笑。又看了一阵子,见他写来写去好象没完没了,心想,不如先去前面转转,回头跟他再叙。
旁边是个老头儿,在削竹片儿,不知在做什么好玩儿的东东。近前一看,还是写字儿,不觉索然,正欲走开,一个少女给老头儿端来一杯茶。小白虽然见识不多,但是美眉认得不少,这不是婵娟吗?这位美眉既是婵娟,那么这个老头定然是屈夫子啦。小白见他的字弯弯扭扭,象是篆文,题目似乎是什么“水问”,内容是什么十个字倒有九个半不识,心想,这老头儿又酸又骚,不理他。于是跟婵娟做了个鬼脸儿,婵娟想笑却忍住了,瞄了一眼老头儿,仍旧一本正经地在老头儿边上站着,装副很认真的样子剥粽子。小白抬脚往前走,在他转身的时候,见老头儿用一只眼睛偷偷地向他眨了两下。小白边走边想:咦?屈老头为什么向我挤眼睛?难道瞄上了我手上的黑匣子?对了,我是抱着个铁盒子才潜下来的,他是绑了个沙袋潜下来的,唔,老头儿一定是早就知道这边风景独美,却还装模作样地眼泪巴拉地说是什么“怀沙”,把大家都给蒙了,还骗了好些粽子吃。哼!这个老滑头!
前面一溜儿摆了几个水盆儿。有一个老顽童,趴在地上,两只脚在后面踢弹着,似乎在练习游泳时的打水动作;两只手托着下巴壳儿,望着面前的水盆儿,半盆水里漂着一张圆圆的白纸片儿。老顽童对着白纸片儿在喃喃自语:“月亮啊月亮,难道我不看着你的时候,你就不在那儿了吗?”小白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这时一个小女孩儿跑过来,把一个小勺儿里的水倒进了老顽童面前的盆儿里。小白问小女孩这人在干嘛,小女孩说:“他是李白。他想把水里的月亮捞上来。”说完一溜烟又跑了。哦?李白?做起现代诗来啦?
小白跟着小女孩来到另一个水盆前,见一只小鸟衔来一粒小石子儿扔到水盆里。只见小女孩用小勺子把漫出来的水接住,跑去倒在李白面前的盆里。等小女孩又跑回来,小白问她:“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精卫,”两个清脆的声音同时答道。原来那个小鸟也会说话耶!小鸟说:“我要把大海填满。”小女孩说:“可是,这个海填满了,水漫出来,其它地方又要变成一个海了。”小白“哦”了一声,转头看见有一只黑色的鸟,往一个瓶子里也在扔石子儿,呵呵,学乌鸦喝水呢?对啦转了半天一样宝贝也没见着,这个瓶子看上去不错,应该是件值钱的好东东,先拿了再说!
小白抢了瓶子撒腿就跑,那黑鸟就在后面追。小白跑着跑着看见前面有好些人围着,连忙挤进人群躲了起来,却见中间几排座位坐了好些人,前面四张小台子,台子后面各坐一人,两个年长的男子,一个青年妇女,还有一个小姑娘;有一位年轻女子站在中间,似乎是主持人。只听她大声说道:“大家好,我是杜十娘。本次灯谜大奖赛经过前几天的选拔,有四位脱颖而出,今天来参加现场竞猜,请大家欢迎!”哗——一片掌声。“优胜者的奖品是——我的百宝箱里的宝贝。”哗——又一片掌声。猜谜?小白心想这俺可喜欢,于是挤近了些,只见每张小台子上各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四个人名字:王静安,舒庆春,刘兰芝,曹娥。听那杜十娘说道:“竞猜现在开始。请看大屏幕,第一个谜的谜面是‘黄绢幼妇,外孙齑臼’,猜四字成语。开始!”话音未落,有人已经按响了铃声,原来是那曹娥。只听曹娥答道:“谜底是——绝妙好辞。”主持人杜十娘说:“回答正确!加十分。下面进行第二个……”什么什么呀?!小白心想,明明是字谜儿,却说成是猜成语,而竟然还有人猜出来了,肯定是串通好的,不看不看!瞅了瞅没见黑鸟的影子,又挤出来偷偷地溜了。
小白溜出来,看见旁边一张石桌上趴着一个男孩儿,对那边的热闹听而不闻,却象是在做作业。再看他正在做的题目:“水面上一个直径一米的空气泡,在水下多少米深时不会上浮?”唔,小白想,这个题目好象做过,不过不记得怎么做了;可是俺做这题目的时候是在中学啊,这儿这么小的小孩儿就做这么难的题啦?对啦,莫非俺现在所在的地方也就是水底下一个大气泡?小白侧过脑袋看看那小孩,见他约摸七八岁的样子,似乎有点面熟;又看到边上的作业本上写着名字:阿戎。难道真是他?!真的是他!模样一点都没改变!可是,小白想,我都已经这么大了,与他相认了说什么好呢?算了,还是让他做作业吧。。。
再往前走,听到有两个人在争着什么。小白正是好热闹之人,平日里唯恐天下不乱,一见有人在争执,连忙跳了过去。原来是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黄头发绿眼睛,还是个洋鬼子。只听那洋鬼子说:“聂耳先生,我认为用‘解放’这个词好。”聂耳?!这个名字好熟啊!那被称作聂耳的人穿一件白衫,上面印着红颜色的各种各样的图案。只听他说道:“不,不,雪莱同志,还是用‘起来’这个词好。你听听看,”说着他大声唱了起来:“起来,起来,起来——”“这样多有气势!”聂耳说。嗬!原来两个人是在写歌儿哪!小白想起在长空的时候说过要写一首歌,夸下了海口却又不会,现在在这大海里正好跟这两人学学。唔,且不着急回去,先写个字条儿,抢来的瓶子正好做个漂流瓶儿。。。
雪莱:1792-1822。《西风颂》、《云雀颂》、《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的作者。前期与济慈一样,向往古希腊“永恒的美的世界”;后期与拜伦过从甚密。在意大利覆舟溺死。(济慈:1795-1821,《夜莺颂》、《秋颂》的作者;拜伦:1788-1824,著有《恰尔德·哈罗德游记》、《唐璜》。同时期英国的夭亡的青年诗人中的三位。)
聂耳:1912-1935。1935年7月17日,日本神奈川县藤泽市,“在检查了一具流血的尸体后,日本警察正式发表看法说:他是溺死的。”
李白:李白以及其他国人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就不多说了。他那两句现代诗,据说是“相对论”的发明者爱因斯坦,因不能理解“不可测原理”而发出的感慨。“相对”仍然是在“论”,“不可测”早已成了“原理”。
谨以此篇怀念我的一个同年表哥并童年玩伴——阿戎。在许多年前的这个时候他失足而溺。愿他在水泽之乡充满开心和欢笑,远离寂寞和忧伤,永远。上帝保佑,阿门。
并以此篇送给文中提到的前人们。希望他们不要被忘却,希望他们早些被忘却。
再以此篇送给在洪水中丧生的同胞们。愿他们安息!九八年的大水已经过去,几天前的陕南的大雨已经渐渐停息,更大的长江洪峰已经出现在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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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漂流瓶儿,漂呀漂呀漂,漂在茫茫的大海上。
小小的漂流瓶儿,漂呀漂呀漂,茫茫大海的尽头在哪里?
小小的漂流瓶儿,漂呀漂呀漂,大海的尽头是漫漫的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