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丈夫是个围棋迷,我是个围棋盲。
事实上丈夫很少在家里下棋,但他的棋书在家里让我烦恼。我再也没见过比围棋书更莫名其妙的书了,那上面的字单个全认识,合起来却不知道它在说些什么。因为不懂,所以我和他共用的书柜不允许放这类书。卧室的床头柜上一般放关于如何教育孩子父母必读的读物。客厅里,当然应该放一些印刷精美的画册,供休闲之用。这样一来,丈夫灰扑扑,皱巴巴的棋书,就如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只能在最不惹人注目的地方溜来溜去。
有一天卖旧报纸给小贩,离整斤数差几两,于是将他的两本旧棋书拿来添足了斤两,讨价还价卖得了十元钱,叫小贩赶紧走人,因为我抬腕看表还有十来分钟丈夫要就回家。不料小贩在楼下又被人拦着收了几个啤酒瓶。我忧心忡忡地料到:丈夫将和这个小贩碰头了。
果然, 一会儿我便听到丈夫惊喜交加地拦住小贩的声音了:“哎,小伙子你等一下,你收的这两本书卖给我,我原来也有这两本,但最近不知放那儿去了找不到。。。。。。原价就原价。。。。。” 我从楼上探头,眼见着丈夫把钞票拍到小贩手中----不多不少,正是十元,一大堆报纸,还搭上我的力气和工夫,白送小贩了。我啼笑皆非。
二
每年夏天丈夫总有几天参加市文化馆的围棋赛,赢了棋,兴高采烈回来,沿途西瓜,啤酒,饮料什么什么的收购一气。这天,我进家门看见一个持大号的西瓜,于是问:“今天又赢了?”。不料他回答道:“输了!”声音干脆且喜气洋洋。
我诧异了,堕落到输了也乐的程度了?他却接着说:“你猜我今天输给谁?”他卖弄地停了停,然后响亮地叫出一个名字(三音节,好像姓柳,闹不清楚)。我茫然,对这个名字有些反应:
“不对吧,柳大华是象棋大师。”而且觉得不可理喻:不管输给谁,总是输了嘛。他见我麻木不仁的样子,一下元气大泄,觉得扫兴之至,气急败坏地嚷道:“他姓刘不姓柳!你怎么连他都不知道!你怎么连他都不知道。。。。。。”我继续茫然,但见他如此痛心疾首,便试图缓和一下:“我。。。。。应该知道吗?”他一副从痛苦中挣扎不出有气无力的样子:“不,不用,你没有把柳大华说成是围棋大师,我已以感恩不尽了。”看看,这是什么话。
三
周末的下午我在熨衣服,熨着熨着熨衣板的脚架坏了,我又急熨自已一件纯白丝质衬衣,思处逡巡,一眼看中了丈夫放在窗帘旁边的棋盘:淡黄色底黑格,做工精良,平整光滑,想必是熨衣板的理想替代品。
于是我拿将过来,开始作业,效果果然令我满意。不料随着热度的上升,手下的东西悄悄进行了场地交换:丈夫的棋盘成了光溜溜的白板,而我的纯白衬衣上却印上方方正正的格子————好像它本来就是一件白底黑格衬衣似的。
我开初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待清醒过来禁不住大叫。丈夫闻声也跑了过来,一下惊骇得脸都变了形————却是为他那块光滑得可笑的白板棋盘。
二人怒目相向,互相都从对方的脸色中看出了事态的严重性,明白此次战事无高低胜负,两败俱伤而已。于是一个翻看着黑格衬衣,一人抚摸着白板棋盘,各自想着自已的东西。女人毕竟气短,半响我熬不住心疼,咕噜道:“这件衬衣可是花了我二百多。”他也不识弱,说道:“我这棋盘也花了一百多。再说你衬衣好歹还穿了几次,这棋盘我一次也没用过。”我强词:“二百和一百是有区别的!”他夺理:“穿过和没用过也是不同的!”我问道:“你说说不同之处的理由。”他回答:“原责上你衬衣令我同情,但本质上我棋盘让我碗惜。”
于是不理他手里拿着黑格衬衣耍着无赖板着脸坐在沙发上口里念叨:“把你的破棋盘拿开,收拾好熨衣板,晚上你做饭。。。”他笑呵呵说:“好好好,吃完了饭我们一起去商场。我去看棋盘,你去瞧衣服,然后我们一起把熨衣板买回来:"说完之后嘴里唱着:“都是你的错,熨衣板惹的祸。。。。。”走进了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