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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他的“挎包” 文/ 蔻丹画屏 在我八岁前,父母是两地分居的,父亲在我的脑海里只是个概念,母亲一人带着我们姐弟四人。后来调到一起全家团聚了,父母依然是忙忙碌碌的,尤其是父亲,他当时是一所中学的校长,大事小事都管,难得陪我们。我记得刚学了篇课文是《焦裕禄》,我脑海中的父亲就是焦裕禄般的人物,而且成天黑着脸,密密的头发根根竖起,我对他是敬畏的,在我的眼里,所有的同学也是敬畏他的,每天学校放学例队,他往台上一站,一声断喝:“立正!”下面立马鸦雀无声。 那时的父亲,态度严厉甚至于蛮横。在若干年后,父亲的一些学生来看他时还说,您当年为某某事打了我云云。父亲说:不打你,你有今天吗?我小时常替弟弟妹妹挨打,挨不过就跑,哭声连天,从我们住的校舍跑到教室,前门进后窗出,父亲提着竹棍追赶……(呵呵,打我一次,全校都知道哦) 怎么转眼就考上大学了,那一年父亲坚持要送我去学校,一路无话,到了学校看我安排好就坐火车走了,还是多一句话都没有。 也就是前几年,我回家,发现我这老父,在默默的整理起家里人的老照片什么的,挺细心的写上日期、地点,并开始记每个孩子的生日…… 母亲的命苦。她自幼父母离异,父亲娶了个后母后不几年就就病故了,母亲随后母过活。后母再婚要搬到另一座城市时,她没有随去,考进了师范院校,凭着学校的补贴、奖学金过生活,假日里就去勤工俭学。父亲是母亲的学长,我从来没听他们讲过这中间的故事,反正母亲一毕业就嫁给了父亲。见过他们年轻时的照片,父亲英俊挺拔,母亲留着两根大辩子,漂亮娇小。 一直记得母亲曾多次抱怨父亲说,当年你夹着两床被子就来和我结婚了,欺负我是孤儿。父亲不苟言笑:那是什么年代嘛…… 母亲是弱小的,一米五三的个子,父亲却有一米七四,在母亲面前严然伟岸了许多。我曾打趣他们的对比,父亲说:“我认识你妈时她才十几岁,我以为她还会长个儿,谁知道等了一年又一年,没啥长进,只好将就了。呵呵!很多年前同事开玩笑说,你妈走我旁边就象是我背着的挎包,老了就更象了,哈哈!” 老了老了的父亲不知道从啥时间起爱笑了。母亲坐在沙发上指派父亲干这干那的,父亲总是嘿嘿的笑着动着。父亲说:“我要是不动,你妈就叨叨的烦我……”母亲也笑。 母亲生了我们四个孩子。从更年期开始,各种病痛轮番来过,很多时间卧床不起,以前从不做饭洗碗的父亲不得已开始学习料理家务。我们几个孩子在外地指望不上,一切重担全压在父亲肩上了。好象是从这时开始,父亲体会出母亲当年的不易,对母亲和儿女亦变得溺爱和宽容起来。 前年父母亲来我这里小住,每天早早母亲拽过父亲去散步。母亲因老犯晕而紧拉着父亲的衣角,踯躅而行,病痛让比父亲小五岁的母亲看起来竟比父亲还显老,头发也过早的花白了,母亲就这样变成了父亲领着的一个老孩子。 买回早点,再叫起贪睡的我们。 父母老了。母亲变得任性了,父亲变得温柔了。好象也就是从那几年起,我开始在离别团聚时紧紧拥抱我的父母了。 今年母亲整六十,兄弟姊妹们相约回家过年,给母亲祝寿。初三那天晚上,全家十几口人吃罢寿宴,浩浩荡荡去了歌厅,老小三代,你方唱罢我登场。一首《四季歌》引起了妈妈的唱兴,妈妈孩子气的起身从我手中夺去了话筒,脆亮的歌声立时鼓满了我们的耳膜。父亲笑了:“你妈妈一出声,你们全没了!”真的,从我记事起,妈妈的歌声就是这样的有穿透力,当年的妈妈弹着风琴,唱着歌曲,给我和像我这样的孩子们插上音乐的翅膀,我们童年的幸福也乘着这翅膀飞遍校园的每个角落,渗透到我们的骨胳里。今天,妈妈的歌声又唤起了我久违的记忆。歌兴大发的妈妈一首接一首地唱下去,从《红梅花儿开》唱到《三套车》《我们的田野》《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父亲技痒,也忍不住站到屏前一起高歌,孩子,孙子们或站或坐鼓噪着、应和着给他们助兴。 黑暗中,母亲略显佝偻发胖的身子依着父亲还算高大的身材,越发显得矮小,一高一低的背影好似相声演员搭档倆。其实,就像父亲说的,母亲更像是他的一个挎包,父亲牢牢地背着这个挎包,习惯得象长在身上。 说起来,这次母亲过生日时父亲送给母亲一条黄白金相间的漂亮项链,母亲还说呢,“这是你爸第一次送我生日礼物,以前老说我俗气啥的,六十了,大方了一回”。其实钱是他们共同的,可母亲执意要父亲买才算完,这算不算是母亲的心愿呐? 看着父亲对母亲的照顾心生感慨:“当我老了,谁来照顾我啊?” 父亲看我,又呵呵一笑,做了个太极招式:“老爸好好锻炼身体,我女儿老了我伺候!” 喷泪。 (谨以此文敬祝我的母亲六十寿辰,祝愿我的父母亲健康长寿!) 2005年2月25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