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在俄罗斯的日子

第四章．海参崴建市300年纪念感想

第二次去俄罗斯的目的地是海参崴。海参崴是中国人的称呼，这个城市的俄文原名是“弗拉基瓦思多克”，翻译成中文的意思是“控制东方”或者是“占领东方”。海参崴是像大连一样的海滨城市，是个天然不冻港，但只用于军事用途。苏联解体以后，该市的商业氛围也逐渐的开始浓厚起来，到处都是日本人和中国人，有时候走在大街上仿佛没有踏出国门一样，就感觉仅仅是在哈尔滨或者大连的什么地方。

一、过关的困境

我们这次去俄罗斯走的是陆路。陆路确实很辛苦，黑龙江只有绥分河市口岸可以做火车过境。90年代初又是中国与苏联边境贸易如火如荼的年代，全国人民差不多都想挤上这班看似贴满美元的列车。在国内的边境海关，你会觉得你置身于货物转运站，不努力地“挤”是根本无法通过安检的。

那时中苏之间的民间贸易多靠这种小商贩来维持，刚入市的商贩自然辛苦些，自己采购、自己运输、自己销售，回国的时候还要非常小心的把赚到的钱带回国内。中国和苏联海关检查都很严格，如果你舍不得“出血”，那肯定会落得血本无归。苏联海关甚至让你脱鞋、脱衣服检查。但“出血”不一定是美元或者人民币，只要一瓶白酒、一打女人丝袜、一个口红、甚至一包大大泡泡糖就可以啦。

搞的久一点、经验丰富的商贩，早已经在中苏双方走好关系，然后再雇佣一些脚夫专门为自己运输，到了苏联口岸那边有专人接货，财物两清，马上返回进行下一批货物的交易。他们运送的货物大部分是服装：羽绒服、牛仔裤、冒牌的阿笛达思运动服、还有丝袜、皮甲克等苏联紧俏商品。货物打包的方式也很独特，决不象想象中的塑料编织袋那样，而是一种他们特制的帆布口袋，那口袋的大小差不多可以同时容纳三个180高的男人。

在这样的环境下过关可想而知，难度得有多大。上了火车也不乐观，你就如同置身于邮政车厢一样，你根本不是“人”，而只是货物。路程不远，但也差不多需要两个小时左右，走走停停，到了苏联境内，你还需要遭遇同样的困境才能“挤”出海关。回国的时候更难，记得有一次，我和我们公司的老板一起回国，也是在这里过境，因为老板是女同志，不象我们楞头小伙这样生猛，头天的火车没赶上，只好留宿第二天走。在苏联边境的口岸城市根本就没有旅馆，更不用说宾馆了，我和另外一个翻译只好挨家挨户的去和原住民商量：能否留宿和提供点吃的。当然是有代价的，一定要向主人提供一点小礼品：酒啊、丝袜啊什么的。说起来好笑，丝袜在那年代真的起到很关键的作用，尽管我并不喜欢穿丝袜的女人。

二、国外的月亮比中国的圆

俄罗斯的国土面积很大，俄罗斯人口大部分集中在欧洲部分，但面积绝大部分在亚洲。客户开车来接我们，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在途中道路两边到处是未开垦的黑土地，到了目的地已经是傍晚，夜幕已经降临，天空挂着圆圆的月亮。需要提到的是，接我们的车就是很旧的那种伏尔加牌轿车，尽管做四个人很宽敞，但我们连司机在一起却挤了七个人。为了缓解大家紧张的压力，我望着窗外和大家说：外国的月亮还真是比中国的圆！随着我的话声，大家一起把目光投象了窗外。天空很干净、一丝云彩都没有，只有一个大大的月亮挂在天空，显得尤其的亮和圆。天空有种和我们距离很近的感觉，你会觉得马上触手可及。

大家围绕这个话题开始讨论。俄罗斯是社会主义国家的代表，在50年代已经开始共产主义建设，所以在解体之前俄罗斯人民的生活水平是很高的。几乎家家都有车，家家都有冷水和热水同时入户，冬天取暖更不用和中国的东北烧煤相提并论了。所以尽管距离仅几百公里，空气质量有很明显的差距。后来在边境呆的时间久了，慢慢地通过居民了解到，在中苏界河，现在中国一半的河水几乎没有鱼群出没，但俄境内的河流就有大批的鱼虾。那年月还没有环保这样的概念和意识，只知道如果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应该会更好。有同行的人去过德国，如果和德国直接在家里打啤酒相比那还是差距很大。不过我们真实地见证了国外的月亮确实比中国的圆。

第二天我们是休整时间，第一件事就是到宾馆楼下的海边散步观赏风景。到海边的经历更加验证了国外的海也比中国的海更蓝。这之前我没去过大连，但有朋友在那边工作，但据说污染很严重。其他的海滨城市也好不到哪里。我们在楼下散步见到最多的就是海边的军舰和垂钓者。在这里钓鱼者多是老人，工具也很简单，一根鱼绳，一个塑料泡沫作成鱼漂，再就是类似面包糠的鱼饵。奇怪的不是工具简单，而是他们钓鱼的速度：几乎两分钟就能有一条鱼上钩。钓到的鱼多是那种我们称为偏口的海鱼。我们开始与老人搭话，问老人有什么诀窍。老人差异的看看我们，还继续着他手头的工作，开始抱怨：年轻人，不要这样说，现在污染已经很厉害了，这要在从前，完全可以看到鱼，都是这些商人害了我们大家和这座城市。

真的太另人惊讶了，这样蓝和清澈的海水还算有污染？向海面上望去，除了有兴许油花，大部分都清澈见底，那我们国内的海算什么？我们到底生存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呢？我们到底是怎么生存和生活下来的呢？我们剩下的只有苦笑，另一位随行翻译来过这里多次，据他介绍，每次到这里，接待他的苏联客户都会领他出海，只要驶出海岸，已经装备整齐的俄罗斯人就会下海为他射取猎物和打捞回很肥美的海参。关键是他们的装备太简单了，只需要一个眼罩和一副渔枪在中国这些东西不知道多少年前已经被“腐败分子”消耗光了，哪还容得你去捕猎。

三、日本人？还是韩国人？

正在我们聊的高兴的时候，一个18岁左右的男孩子走近我们，手里还拎着一个铁桶。他首先向我们要烟抽，他接过我们的香烟，迅速地夹到耳朵上，便马上开始推销他铁桶里的鱼。这是明太鱼，在东北很常见，但都是冻品，出产地大多数是朝鲜。我们还第一次看到生鲜的明太鱼。我们随口问了价格，几卢布我忘记了，但一桶鱼只相当于人民币2-3元，真的是便宜死了。我们无法买鱼，买了也无法处理，当我们想走开的时候，另外一个男孩也凑过来推销东西。这个男孩手里也拎了一个差不多的铁桶，但上面蒙着一层很干净的白布。我们问他卖什么的？他回答了一句，但我们并没有完全听明白，我急不可耐地掀去了白布。我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螃蟹腿，差不多和小孩的胳膊一样粗细。不光是我没有见过，我们一行75人，都没见过，我们开始怀疑：如果螃蟹腿这么粗，那螃蟹该有多大啊？不会是假的吧，蒙我们中国人的钱？领导让我们做翻译的把这种怀疑翻译给小男孩。小男孩听了笑了起来，他用很专业的词汇做了一大堆的说明，其实我们都没有听懂，小男孩望着我们疑惑的目光，用手向前指了指继续说，接下来的我们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前面有个海洋馆，不信你们可以进去看啊！

我们买下了一桶螃蟹腿，因为这些食品已经煮过了，我们开玩笑说，一人一个中午肯定不用吃饭了。那桶明太鱼我们也买下了。因为我们决定向海洋馆进发的时候，第一个男孩跑上前，对我们说：如果不买这些鱼，我们会很遗憾的，因为海洋馆里有海豚表演，并且可以喂食。就在两个小男孩数钱的饿时候，突然不知哪个问到：你们是日本人？

因为我们都穿的是西装，而且都扎着领带。我们坚决予以否认：“不是”。但那个男孩又接着问：你们是韩国人？这一问真的把我们问蒙到了，我们互相看了看，继续否认：“不是”。小男孩开始差异，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们，好象还想说什么，我赶紧补充说：我们是中国人！

这样的问题和目光真的伤到了我们，而且伤的很深，这样的情况在后来，也遇到过几次，不过不是在俄罗斯的远东，而是在莫斯科，他们问完你是日本人后，马上还会问你：你是新加坡人？你是香港人？你是台湾人？如果统计一下，几乎没有问你，你是中国人？也许我们穿的破一些，或者随便一些，可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我想这也是中国人的悲哀吧。是别人看不起我们，还是我们自己毁了自己的形象，我们也搞不清楚。

四、天体浴场

回到宾馆，我们开始享受美味蟹腿，也开始聊一些关于俄罗斯的话题，当一个老翻译说，海参崴附近有个天体浴场的时候，大家郁闷的心情好象一扫而光，马上眼睛亮了起来，声音高了起来，都狠不得马上起身飞过去的样子。说实话，如果作为男人，不想去的是孙子。尽管在中国没有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但实实在在的裸体浴场还真没亲眼见过，如果是中国女人也就罢了，这里可全是洋妞啊。

我们很快把我们的请求和愿望转达给了接待方。接待方同意我们第二天带我们去那里休闲一下。真的，那天的晚饭是在非常愉快的气氛中进行的，大家互相开玩笑：明天你到了那里，到底脱？还是不脱？你的眼睛到底放在哪里？小心看着姑娘，被俄罗斯男人胖揍一顿。

第二天，大家都起的很早，我下楼的时候，很多人已经等在宾馆的大堂里。我是新人不好嘲笑科长、副总经理之类的人，但早下楼的还真是那些平时严肃、官腔十足的书记之类。我心理的窃笑还没结束，领队已经开始发话：具体内容我记不清楚了，大致的内容是：我们这次去某某地方，主要是感受一下，千万不要单独行动，千万不要*******，好多个千万不要，好多个注意事项，比八路军的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还多几条。我亲眼见到几个人已经等不急领队说完，就急着往外走，我也跟了出去，尽管身后领队的训话还没有结束，但领队的步伐却发生改变，马上跟上我们的队伍启程了。

海边的天体浴场好象是一个公园，我们下车后，马上开始熟悉周遍的环境，这时导游已经把我们的门票买好了。我们鱼贯而入，导游在我们前面，走过一片小树林，导游向前指了指说：前面就是了，如果你们想游泳，往前走就可以了，他回车上去等我们。

那时我们大家谁都不说话，眼睛已经不够使唤了，四处扫描，大家心理清楚，都在扫描什么。但各位看客，我们真的什么都没看到，走了几十米，除了树林，就是树林，还有的就是软软的沙子，踩在上面灌了一鞋子的沙，很不舒服。我们开始互相询问：你游泳吗？你游泳吗？你脱吗？你脱吗？随后大家已经笑成一片。不过我们远远地已经看到海了，海面上隐约有人在游泳。有人提议，既然已经来了，游就游一会吧。不过他们都不肯脱掉最后的遮羞布——短裤。我是汉鸭子，根本就没有游泳的本领和打算，我来是浑水摸鱼的。我主动请缨为他们看管衣物。这时已经有人处理停当，向海边走去。这时不知是谁神秘地向左边的树林和沙滩交界处望去。我们心照不宣的一起行动起来，好象是大家在不经意的聊天，但目光都没有离开过树林的方向。

那里确实有两个人，好象是一男一女，都躺在沙滩上。我们真正关心的是他们到底是否裸体。那个男人爬在地上好象在阅读着什么，女人仰面躺在一块浴巾之类的东西上。女人脸上好象扣着顶帽子，看不清面容。可能由于我们的过度紧张，我们的出现已经引起了那男人的注意，那男人向我们这边望了望，我们所有人马上回转头，刹有界事似地忙活着什么。不过我还是认真看了一下那个男人，那人有30多岁，估计女人也是那个年龄，男人真的什么都没穿，女人也是，但女人身上也遮盖着什么东西，并不能完全看清楚。因为我是近视，而且那时还没有开始带眼镜。我看后对同伴说：别紧张，紧张什么？越紧张，别人越注意我们，我们是游泳来的，也不是干坏事？有什么好怕的呢？

这时下水的两位同志已经回来了，而且边走边说：“回去吧，人家都脱光了，我们穿裤衩，我们感觉自己像怪物，根本没心情游泳”。有个哥们赶紧问：“看到了吗？有吗”？他们差不多涨红了脸，赶紧解释：“没有，什么都没有。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位哥们根本不信，继续追问：“真没有？别骗人了，赶快说，有漂亮的吗？”“有倒是有几个，但都是俄罗斯大嫂，没意思”我清楚地看到那位哥们失望的表情，不情愿的坐在了沙子上，扭过头还是向树林方向望去。

我们说话的工夫，从海边走来两个人，还真是属于俄罗斯大爷和大嫂级的人物，从他们的肚子上就看得出来。我们不约而同的看过去，他们也在看我们，我们马上把目光就转开了。当时的心情真恨不得马上离开这是非之地。不是别人害羞，是我们这些穿戴整齐的害羞。我们水都没有想到来天体浴场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们满怀热情而来，却失望而归，我们在这里总共呆了不足20分钟，而且得加上走路的时间，回到车上，司机和导游也很差异，好象在问，怎么这么快啊！我们赶紧自我解释：“太冷了，水凉，不太习惯。”

我们的天体浴场之旅就这样结束了，回去的路上，我们什么都没说，大家都在睡觉。这也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感受。可能由于紧张，除了羞涩外，其他什么感觉也没有，甚至都记不清楚里面的人到底穿没穿衣服。我们真的不关心这些了，我们只感觉自己像个怪物，而且很龌龊，是心理的龌龊。也许中国的改革开放还不够彻底，我们还没有被完全的锻炼出来这样的心理承受能力。尽管我们这些天天与老外打交道的人自认为自己很前卫、很与国际接轨，其实我们骨子里还是有着一颗中国造的心，还流淌着中国人的血，也可能永远都无法改变。

五、海参崴300年建市纪念的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