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雪时节(六)

办完父亲的丧事，亦雄又回到了学校。这时，再也听不到亦雄的笑声了！见到雪儿，他会远远地绕开，实在绕不开了，他就低着头走过去。亦雄沉默了！

雪儿从别的同学口里知道亦雄家发生的事，知道亦雄已经定亲，雪儿也沉默了！笑声没有了！歌声没有了！她的心痛啊，为自己，为亦雄！她无法去埋怨亦雄，她无法去恨亦雄，相反，她深深地理解亦雄，深深地同情亦雄！

每次看到亦雄那忧伤的眼睛，雪儿心里就感到深深地刺痛。雪儿一直没有问亦雄华的事。他们都在沉默着，他们把所有的愤懑情绪都发泄在了学习中。

亦雄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奔赴考场了，他在拼命地温习功课，他一定要考上大学，他必须考上大学，他必须离开这个让他伤心之地。也许只有离开这里，才有将来摆脱命运的一丝可能？亦雄不会放弃任何一丝的机会的。

终于，高考结束了，亦雄以480分的好成绩被D市的财经大学录取。亦雄振奋了！他与母亲商量，想退掉与华的这门亲事，可母亲坚决的同意！母亲说，定亲了，就是咱家的媳妇，咱可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事！

亦雄找到华，与她说明，他们在一起并不合适，他根本不爱她！他不会给她幸福的。亦雄希望华能够知难而退！

可是华却象孟姜女一样的痴情和坚定，她告诉亦雄，无论他是否爱她，她都不在乎，她决不会离开亦雄的！

亦雄绝望了！其实他自己知道，与华谈退婚，无疑于与虎谋皮。实际上，华与他的父母为亦雄考上大学欣喜若狂。他们知道，这次华钓上金龟了！乡邻们羡慕的眼光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他们岂能放弃这门亲事？亦雄愤懑着，绝望着，痛苦着，消沉着……

开学的日子即将来临了。亦雄犹豫了很久，终于按捺不住情感，他把雪儿约出来。在学校前面的那片小树林里，他们默默地走着，谁也不说一句话！许久许久，亦雄突然抓住雪儿的手，迸出一句话：“雪儿，好好学习，明年一定要考上大学！”

四目对视，四手相握，雪儿泪流满面，亦雄泪流满面，雪儿使劲地点了点头。“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唯有泪千行！

亦雄上大学后，雪儿更加勤奋了。工夫不负苦心人。终于，第二年雪儿也考进了S市的师范大学。这期间他们鸿雁传书，但谁也不敢涉猎感情的话题。

一晃，亦雄已经大四了。再有半年大学就将毕业了，雪儿也已经大三了。这四年，亦雄从没放弃过说服母亲，可母亲在这个问题上太固执了！每当谈到这件事，母亲总是要寻死觅活的，亦雄是独子，对母亲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又是一个飘雪的时节，亦雄再也抑制不住的思念。一个周末，亦雄来到了S城，来到了师范大学，来到了雪儿的身边。

这也是个飘雪的夜晚，团团雪片在空中轻舞飞扬。校园西侧的湖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层，昏暗的灯光照在落叶缤纷的小径上，似忧郁少女的眼。亦雄与雪儿漫步在这林中小路上，任寒冷的风吹乱头发，任冰冷的雪花轻抚着面颊……

他们默默地走着，在湖中央的小亭子里，他们停了下来。S城的冬天真冷呀，尤其是在这飘雪的夜晚！雪儿的脸蛋已经冻红了，亦雄心疼地拉过雪儿的手，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温暖着。雪儿的手与亦雄的身体相触，一股暖流立刻传遍全身，四目相对，眼睛里立刻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霎时间，俩人心中的火山爆发了！亦雄抱住雪儿倚在亭阁的栏杆上，捉住雪儿那两片红润的唇，疯狂地吻了起来！

这是这样的一吻啊，那么深情，那么痴迷，那么狂野，那么留恋，那么绝望！仿佛把多年积蓄的情感一下子全部释放了出来！激情、爱恋、痴情、等待、憧憬、委屈、忧郁、绝望，在刹那间，交织在一起，全部倾注在这一吻中！这是倾城之吻！这是绝世之吻！这是倾情之吻！

风停了，雪住了，是为这对恋人而感动吗？是为他们的未来而祈祷吗？

这一吻已经深深地镌刻在两个人心灵的深处，多年以后，每当亦雄回想起那风雪之夜的倾情之吻，心中还会狂跳不已，激动不已！

大学毕业后，在母亲的逼迫下，亦雄与华结婚了。然而他并没有把华带到身边，他又考上了财经大学的研究生，一人住了财大的单身宿舍里。而华与母亲仍然在农村老家生活。

雪儿大学毕业后留在S市，她不敢回到D市，她怕看到亦雄那忧郁的眼神，她怕自己再流伤心的眼泪，她怕自己控制不主自己而使亦雄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她怕……

又是两年过去了，亦雄已经获得了硕士学位。也留在了财大作了一名大学的老师。

还是一个飘雪的季节，突然有一天，雪儿出现在亦雄的面前。

夕阳已经沉到大海里，那漫天的晚霞是那般的绚烂，那般的凄美，那般的冷艳。亦雄与雪儿漫步在这黄昏的海滩上，看海涛汹涌，听海鸥啼叫。

深冬的海风带着一丝的咸味、带着一丝的苦涩吹了过来，雪儿打了一个冷颤，缩了缩脖子，把大衣裹紧。沉默了许久，雪儿终于张开了艰难的口。

“亦雄，我要结婚了！”

“是吗？祝贺你，雪儿！”亦雄表情复杂地说。

雪儿无言。

“雪儿，你爱人是做什么的，他对你好吗？”亦雄关切地问。

“不是爱人，是未来的丈夫！”雪儿面无表情地说。

“哦？为什么？”亦雄有些吃惊。

“我的爱人只要一个，但他无法做我的丈夫。”雪儿看了亦雄一眼悲伤地说。

秦亦雄的心剧烈地抽搐着。“雪儿，别这样，别把自己的婚姻做儿戏。”

“对于我来讲，丈夫只不过是个结婚的对象，只要能达到我想要的目标，什么人都无所谓！”雪儿黯然地说。

“他是外企的一个老板，加拿大人，今年46岁。结婚后我们定居加拿大。”

“雪儿，你不能耍孩子脾气，你不爱他，怎么能与他结婚呢？”亦雄急切的说。

“你爱她吗？你不是也与她结婚了吗？我爱你，可你能与我结婚吗？”雪儿有些激动。

亦雄沉默了。他还能说什么？他又能说什么？他的心剧烈地疼痛着，象刀割的一般。

“亦雄，亦雄，我爱你，我爱你呀，我要把我最珍贵的献给你，给我最爱的人！”雪儿突然冲动起来。她紧紧地搂住亦雄的脖子，疯狂地吻了起来！

霎时间，天崩了，地裂了，压抑已久的爱情终于象岩浆一样爆发出来！俩个人的心似熊熊的火焰，猛烈地燃烧起来！

雪儿将自己脖子上的丝巾拿了下来，垫在身底，一朵朵红色的花瓣盛开在洁白的丝巾上，那么鲜艳、那么耀眼、那么绚丽、那么妩媚、那么……

大海的巨浪拍击着海岸的礁石，卷起了千堆雪，海浪奔涌的声音，与海风呼叫的声音汇成一曲雄浑的交响乐。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已经布起了乌云，雪花悄然地飘了起来……

雪儿将印着他们深深的爱痕迹的丝巾撕成两半，递给亦雄一块，自己收起一块。

“亦雄，这是我们爱的见证，你我都把它收好。以后彼此想念的时候就看看它，我们就会出现在彼此的眼前。”雪儿深情地说。

“嗯，雪儿，我会永远把它保留起来，雪儿，你永远该我的身边！”亦雄眼睛里含着泪说。

……………

在这飘雪的季节里，亦雄的雪儿走了！雪儿移民加拿大了！亦雄再也没有见到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