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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谊之花开在网络里-----转网友的作品
[楼主] 作者:漂亮林夕  发表时间:2002/06/18 14:43
点击:341次

林夕:
你好!
今天遇到你真是天缘!先是我在那里打我的征聊要求,后来看你的征聊条件正是我的条件。也许是冥冥中的一种呼唤,我们的心几乎同时产生了共鸣。迫使我讲出了我的内心。说句实话,在婚姻上,我为我的责任骄傲,我也被我的责任而迫害,我的内心深处有一道深得让人看不见的伤痕!那就是没能实现爱情的痛苦!我可以骄傲地和你说,我爱的女人都是好女人!譬如这个羊,其实她现在过的很痛苦,衰老过早地上了她的面颊,有些知情的朋友都为她惋惜。我们惊心动魄的爱情在诗坛是很著名的。在当前我们完全可以找到一条折衷的道路,但她坚决不走。她说或者结婚或者离开。不然这两个家庭就都没好了。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全身心投入的人,这样会坑了另外两个无辜的人。我很惋惜但也很尊敬她的思想。
给你发了两首长诗,一首短诗,还有一篇刚才给诗刊发的文章一并发去。供你看着玩。
我是最近才参与一些网聊的。一是因为好奇,二是写作累了想到网上看看热闹。我觉得人和人之间应多一些真诚和理解,比如上网,如果不真诚,浪费体力精力财力就不值了。我是个简单又真实的人,喜欢与朴素而坦诚的人交往。可能是性格原因,我不习惯泛聊,只想和能够对上话的朋友说说思想和生活的体验。刚认识就冒昧地给你看诗,不是显示,而是你今天打动了我,而且我也首先要表现真诚,也想以文会友,通过文字结识共同志趣的朋友 。
我是80年代中期开始文学创作的,主要是诗歌和评论以及随笔。96年以后,由于心境和新的事务的原因,虽然也写了一些但没有大量发表。最近又重新写诗,估计明年会有大量作品问世。
至于那首《永远的羊》是写于1990年冬天,后来发表在好几种文学杂志上,当时在诗坛上小有影响。南京大学的一位文学硕士在《当代作家评论》(94年第五期或者是93年第五期——记不清了)为我的诗歌创作撰写评论时曾对这首诗进行了重点分析。他把羊分成三个层面,第一层面说羊代表自然中的生物,既羊本身,羊在一年四季中的状态,以及人对它们的理解和感情。第二个层面羊象征着人类善良纯洁天真美好的品质以及人对这些品质的追求。第三个层面羊寓意作者本人所爱恋的女人以及他自己对爱情的理解和深情。这位朋友的分析很正确。
其实我写这首诗时,正好认识这只属羊的女性。她是一位眼含忧郁和胆怯的女孩子,她的美丽和温顺打动了我,使我彻夜不眠,但当时的写作失败了。几个月后,重新写时,思路已经打开,思想已经超越了具体的个人,又把和我经历有关的另外两个女人(这两个女人和我擦肩而过,只留下了好感,没有产生爱情)的理解加了进去,同时把羊和人民联系到一起,成为一首有着广泛意义的诗。所以有一些知道真相的诗友把这首诗称为“热爱过的三个女人和我的人民”的诗,并开玩笑说“一个暗恋者对他所爱的人的背影倾诉内心的风暴”。他们解释的都对,但他们忽视了诗中的深沉和痛苦的成分。
那首《割脉》也是一首旧作,10年前,一位女朋友曾经割脉未遂,当时为她而作。(就是这个羊,但不是因为我们的爱情。那时我们还没有恋爱)。本来我已经忘了,前几天参加一个诗歌朗诵会,有人念了它,我才记起,并要了回来,敲进了电脑。出书时用。
和你讲这些,绝没有炫耀自己的意思,只是帮助你理解这些诗。因为不论谁都希望理解和被理解,就像灵魂渴望沟通一样,可能诗人尤其严重。
那首《北方》参加了全国网络诗歌大奖赛,并于日前以全票通过得了一等奖。10月26日在武汉颁的奖。我刚从那里回来。这首诗我追求了朴素,形式上是力求口语话和叙事性,看似冗长,实则整体性。其中第6节有那只羊的影子。
我现在虽然做媒体,但心事在文学上,并兼几个文学刊物的编辑工作。我和你说这么多,主要是感觉你是一个能理解并能沟通的朋友,能沟通灵魂的朋友太少了,理当珍惜。 因为一个人的孤独是全部的,两个人的孤独是孤独的一半!
就到这里,以后再聊。
11。7凌晨



割脉


那是你生命中走得最远的一次
秋天中最凉最彻骨的杰作

血流出土地 山峦颓然萎倒
苇 你的选择让我干杯的手停在空中
酒杯破碎的声音就是命运的形状
而那把精美的小刀就放在柜橱里
柔弱的样子让人想到受委屈的小鸟
而手柄上的余温
让我想到你削苹果时的优美和柔顺

苇 你清瘦的模样亦如刃
单薄的边缘凸着尖锐和力量
直到风平浪静的今天
我依然能够想象饥渴的刃
透过皮肤啜饮鲜血时的声音

苇 在你比秋风还清凉的目光里
即使我真的明白了这个世界
我也无法读懂你

其实我也是个割脉者
迷惘在天空广阔的背景下
颓废的手就是干枯的花朵
进与退 生与死
都缘于血的快慢 心的冷暖

但是在我所经历的生活中
除了热爱我还不懂得伤害
而割脉和诗歌是我钟爱的两极
他们全是我的亲人

有谁能说清这一切
又有什么比死亡更纯洁且坚
坐在深秋的中间
就像体验人生最暗的一段
而泪水是秋天的髓
是人生中提炼得黄金闪闪

苇 在这个世界上
我无法为你承担些许
让我把诗歌点燃
让火焰越过万水千山
照亮你的骨骼 和
迷朦的眼



永远的羊






在夏天和你相遇该有多么的幸福
羊 我的心为你打开
你歌谣的足音如奶水横溢
没有鞭子驱使你 放牧人
在你洁白的歌唱中洗濯鲜花
双手显得无事可做 羊

一朵云就这样消失在远方
成为青山绿水的一角 羊
激情就要涨破欲滴的果实 羊


你在朝霞和绿荫中被击碎
歌唱落在岩石上 美好撒了一地
贞洁是多么脆弱
青春啊 从盛开到陨落
只是一夜之间 羊

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光
我唯一爱着的女儿
云朵垒起来 无法高过你的纯情
而我该怎样向你讲述那些不眠之夜

羊 你就是那个草莓一样的女孩
草莓一样空灵 羊
你的目光让我读懂了爱情
我在把你引入诗 引入生活的岗

而此刻羊就躺在我的脚下
舔着掌上的时光 然后
你就跑向田野 追逐内心的激情
这一切让我感到生活永不满足 永远公正



整个下午我就隐在对你的描述中
回忆使你激动不已 羊啊
一生中只有一次的青春
月光一样永不可攀
火焰在我的眼中跳跃 我
无法熄灭驾你的欲望 羊
想一想你 便有植物就要长出
我的皮肤了

美丽总是易于破碎 亦如瓷和人格
水无法弥合成景
少女打碎了 最纯的红色
使她老妪时都不曾忏悔

五月的羊啊 我的
单纯 永恒易于上当的情人







九月底 分娩使你成熟
使你欲哭无泪
羊 你在哪儿
我已病入膏肓
忧郁的根部深入心灵 我
被永远地搁在秋天的彼岸 羊


你越发美丽
美丽的只能离开同类和人群
而进山的路太歧 羊
你要格外小心

青春熟成丰淳的乳水 鼓胀着
土地荒芜了 其实我本来就不是种田的人
你的眼中流出的东西
使我的灵魂躁动不安
哪儿是你的家呢
你不动声色地走进我最深的心底
那里有永不衰败的水草 而

这是黄昏你走进秋的边缘 村庄
是一束温暖的火焰在远方歌唱
羊 你就要走出我的胸膛
在我的心灵留下一道白色的伤口

羊 你永不回头的姿势
让我为艺术绝望
盘子空张着嘴 已经饥饿
我的心却是满满的 无法奉献

羊 默想你美丽的样子
整个秋天变得无事可做
我的羊 你坚强的神情
且使我幸福而又哀伤

羊 美丽会常常引起枪声
那些狼们正虎视耽耽 预备
以你抵抗饥饿 而我也深陷其中
并为不能被你理解而哀伤

风吹乱了诗的碎屑
那是你的美吗 破碎的贞洁再也无法愈合

这时 那位远嫁的少女在哭泣
我看见了她的眼睛 却
无法看清神情
她居住的马车是一片黑雪 羊

我在整夜的为你写诗
明天我要跟你进山








冬天什么也没有了 包括
水和中午以及衰老的泥土
羊孤独的走过我的视野
雪白的影子使田野高贵
而又充满幻想

我的心灵永远向你敞开 羊
我不能不停下手中的工作
使整个冬天空白成你的颜色
羊 对于我
你的眼睛就是我的一生 是我
无法接近的月光

羊 你瘦弱如一缕凉风
那些寒冷中颔首的花朵
我实在不忍目睹 你
让我想起弱不禁风的爱情 和
梦中哭泣的女孩 眼中的光芒
就是那朵精贵而易碎的白莲花
而你是羊 不懂我们的事情

你的生命如雪 爱情如雪
驾车的人已翻过山岗 你
依旧在低头觅食 我
开始遥望过去的自己和远方的死亡

羊 雪地上已没有一点绿色了
甚至那些草根 你
开始用忍耐抵抗寒冷和饥饿
望着绝望的天空 你
哀怜的影子慢慢地融进远处的雪


你在倾听 雪莲在头上
多么高傲 羊
你该想想自己了
我是你丢在梦边的情人
我把歌曲拆开 用
怀念塞进你的窗口 而
我被白雪包围着
白雪被你包围着
我们的爱情在村庄的两端
僵持不下

羊 我也该回村了
酒在炉子上露出喜色
我要重温一种时光 让
麦芒温热我的后背






羊从南方走回北方
青春渐渐褪色 春天越来越远
土地一次比一次坚硬
雪在羊的坚韧下渐渐退缩 而
羊的影子依旧温柔而孤独
或是白色的火焰

我的热情比春天更没有保留
这时 羊已走过那片黎明的篇章
黄昏静候着 白羊走进一块
岩石 灵魂圣洁而冷静

我自始至终坐在冬天之上 与
夕阳相望 山下是我的家园
人民在莳弄衣食
他们面对冬天决不手软
自力更生 艰苦奋斗的影子
散布在山坡上 如一块块
岩石 灵魂冷漠而刚健


这就是我热爱的父兄
永远谦虚 永不自卑
我不能不感动 风
把泪水吹成岩石 就像我的人民
外表冷漠 内心永远热忱
他们以怎样的耐性忍耐饥饿和寒冷
有以最大的节制对待欢乐 羊
就以这样的方式理解冬天
理解生活 爱情和我


羊 我就是你留在雪地上
最后一句诗
我的兄弟全留在仓笈里 我
正经历一种考验
一朵火焰在羊的眼中跳跃
我感到一种渴望 胚
就要长出地面了

三月的羊赢弱而温情
雪白的影子让我温暖又颤栗
羊 经历了太多的激情
呈现平静而坚强的姿势
一种敬畏的美 多么飘渺
使我不敢正视

春天真的来了



北方

1


汽车驶进这一望无际的青纱帐

我爱这辽阔的北方
还有远方匍匐着的低矮的村庄
这一排排青瓦房
就像一群蹲着吸烟的老乡
让我想念趴俯在家园前嗜睡又醒的狗

我要下车走走
这绿色中喘着热气的乡村大道
像老黄牛的脊背舒坦而又散漫
让路上的尘土落满我的衣领
就像露水打湿我的双腿
听高粱在我的周围吵吵嚷嚷
看阳光在玉米棒里一点点变黄

而在我的眼中
高粱正仰天吹着唢呐
直到把脸膛吹成民歌一样红润饱满
玉米是鼓手
而整个青纱帐就是一个民乐合唱团
把北方的中午唱得开阔而又寂静

我禁不住大喊一声
青纱帐就像大海绵把它吸进去
一会儿又把这声音放大吐还给我的耳朵

我同行的女友吓了一跳
把她的拳头擂在我的肋骨

2

这烈日下的北方大地是静止的
包括天空中盘旋的老鹰
和散落在田野里劳作的老乡们
只有清风翻掀着我的心灵
然后再去耕耘大地

青色的波浪中露出农人的身影
远远望去就像春天山坡上未融尽的残雪
其实他们就是一块块晒透了的石头
外表冷漠沉静
内心却永远执著热忱
并以最大的耐力和最小的欲望
挖掘衣食和梦想

这就是我心中的人民
被称作下等的乡下人
会呼吸的粮食 广义的父母
和具体的祖国

这不能不让我想起平时
当我在有空调的房间里写作
而他们正在烈日下赤裸着脊背和激情
他们就是蓄满了火焰而走动着的向日葵

在城市的公交车上
总会遇到这些红脸膛的汉子们
即使是中午
风纪扣也勒得很紧
好像要勒住乡下人的拘谨和卑怯
他们的脚下堆放着大大小小的包裹
他们努力地回避着行人
粗大的手掌笨拙 显得多余
像闲置的铁锹

某一次的晚宴上
一位官员把迟到的原因赖在丢钱的老汉身上
是这位卖粮农夫的痛哭妨碍了他的车辆
这时我会在大家的戏笑声中低下头
并默默地猛喝一杯

此刻我走在乡下的中午
眼前宁静的风景被我内心的风暴踢

3

我爱在青纱帐里行走
青纱帐就像我的出身
低微贫寒 却广阔无边
我回到这里就像水回到了源头
玉米那宽大的叶子拍在脸庞
让我想起农妇沉实而热烈的感情
偶尔她的指甲会划破我的腮帮子
提醒我农人的爱情也有火辣辣的时候

青纱帐就是大豆玉米高粱和谷子
在这里我要剔除小麦和水稻
她们太娇贵 是谷物中的公子和小姐
而我热爱的是谷物中的布衣
他们诚实热烈 粗犷和豪爽

我来到他们中间
就像回到了波涛汹涌的民间
就像当年的地下党回到了人民中间
我要和这些农人们一起锄地打铁
一起炕头喝酒 墙边撒尿
而我的老乡们客气地拒绝我
像从米饭中挑出沙粒
像从谷子中拔除乱真的莠

我被他们尊为客人
我是他们眼中的小麦和水稻
难道我是他们的异己?

车颠簸了一下
屁股被乡村大路揍了一下
为什么回到了家乡
我依然是个游子

4

比青纱帐更自由的是它上面的山坡
比山坡更真实的是妈妈的坟茔

孤独的时候
我总想到妈妈的坟头坐坐
依靠着这暖暖的土包
就像波浪依偎着大海
就像小时侯饿了把手伸向妈妈

拔掉坟头的杂草
就像细数着妈妈的皱纹
妈妈 让我守望着你的睡眠吧
默默地感受一下 当年
你就是这样坐在我的摇篮旁
把哭喊的我引向成年

妈妈 曾经我为跌破了膝盖向你喊叫
现在我满身伤痕却只能咬紧牙关
你再也不能为寒夜中的我拨亮灯心
再也不能在四月的凉水里
为我拆洗棉衣
没有什么比这更永恒
所有的温情也不过如此

妈妈 如今我已人近中年 事业无成
我两手空空 却依然在灰烬里翻找火星
妈妈 为什么我在孤独的时候
才想起你
为什么不想到你现在是永恒的孤独
自私的我啊 为什么在你死后
也不让你安静

一声嘶鸣
汽车就要驶进我的家乡
妈妈 我要替你看看我们住过的院落
并在雨来之前盖上酱缸

5

走进家乡
第一眼看见得是一头牛
午睡醒来的牛精神充沛 声音洪亮
犄角上的窝瓜花就是不会掩饰的农村丫头
丰满又风骚
岁月在反刍声中生动
肚皮下的阳具像一个逃课的孩子在踢球
阳光下因为没有杂念而显得纯洁和磊落
在这现实主义的村庄
浪漫主义的牛在为我们表现着行为艺术

村口一位大嫂赶着发情的母猪赶往前村交配
一群鸡叫喊着飞上篱笆
随后一群孩子狼狈地跑过来
后面传来泼妇的叫骂

大人们都出工去了
下午的村庄就像飞走了鸟的窝巢
温暖寂静 包括
树梢上的风和脚下的流水
刚才的一幕不过是恬睡中的呓语
或者是桶里的水晃荡了一下

这就是我真实的家乡 幽默的家乡
我的那些主张民间写作的兄弟们
应该来看看
这里发生的一切才是你们写作的
源泉



6

翻过这道山
就是你的家了
我应该把我的诗篇铺到你家的门前
赶着马车去接你
你这深山中的俊鸟
平民中的美女
然后我们就从这里出发
我们不去沈阳北京
不去世界任何一座城市
我们去往深山的深处
谷穗做皇冠
野花当杯盏
美酒就是滔滔不绝的誓言
我在山坡种菜
就像你在鞋上绣花
阳光下飘荡的摇篮
就像浪花簇拥的小船
就这样深居简出 年复一年
偶尔泄露秘密的是
绿荫掩埋不住的炊烟

这不过是隐藏在我身体里的一种幻想
如今的你早已成为城市中的贵妇
站在你家的屋檐下
我在想/寻找
哪儿是你摘下的第一朵花
哪儿是你洗过足的小溪
哪儿是你磕破膝盖的小径
甚至 甚至哪儿是你撒尿的角落
前面的园子是否还记得
绵羊顶翻了你的草筐
一位少年把没长毛的雏鸟
塞进女孩的衣领
只是为了让泪水淌过稚嫩的脸

让我再上一次你家的后山
闻一闻青草的香味
摸一摸真花的笑脸
不论你我的世界观是否分了岔
你在我的心里永远是朴素的村姑
那没被污染的泉水就源自你的双眼

7

汽车就要驶过我出生的村庄
在村东头那座柴垛旁
我看见了我的父亲
他驼着背 像
一张疲惫的犁
他看见我走来
眼含泪花却一句话也不说
我知道很多感情就埋藏在他的沉默里
就像身边的柴垛
平静中储藏着更多的火
他赤着脚站在那里
泥水正从他的裤角滴下
而眉宇间的愁绪在阳光下显得更黑

这就是我老年的父亲吗
一块被取走了力量的木头
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散
他说要点钱买化肥
他要种地
我沉默不语
他以为高粱地还绑在他的裤带上
并随着他的脚步晃动
他身体的轮胎早已被苍老硌破了气
如今的他就像用坏了的铧犁
在仓房的墙角生锈

这就是我的父亲吗
三岁丧父
六岁时因不能和鸡叫一起起床
被地主的舅舅踢聋了双耳
后来迎来了新社会
他高兴得就像那把不能停下的铧犁
把社会主义的垄沟耕耘得横平竖直

如今得了脑血栓的他忘记了许多往事
但他心里清楚
对儿子只能想念不能依靠
而土地才能养活他一辈子
现在土地永久地刺伤他的心
连同儿子一去不复返的神情

(那年我正羁留京城
在地下室里看一双双脚从我的头顶走过
便想起父亲那双温暖的手
还有父亲那双因盼望而显空洞的眼睛
但过了春分就是夏至转眼就是中秋我都没能回去
其实一句话和一副手套就能让父亲欢乐并度过冬天
儿子永远不能懂得父亲的心)

汽车在父亲蔫了的年华中前行
我回头望去
父亲正跪在地上用铁锹去铲路边散乱的马粪
让我想起我少年时收集名言警句的情景
这时 青纱帐潮水般地向他涌去
我望了望鸟儿飞过的天空 已是
泪流满面

8

在北方 不能不说的是土豆
土豆是乡村孩子的乳汁
多少年了
他们忘记了出身 却
改不掉他们命中土豆的颜色

土豆是母性的
它诚恳宽容
即使怀孕的日子
深沉的叶子也开着谦逊的花朵
让人感到诚实有内容
像那些端庄朴实的乡下姐妹

土豆内向从不张扬
但土豆是个有心计的歌手
你稍不留神
它就把意义唱遍全身
你提起秧苗 就有
一群群兄弟姐妹跑出来
它圆润的脸蛋
像民歌 饱满充实
从不势利眼

土豆很有气质
简单中却变化无穷
在夏天 当土豆被犁铧翻过来
一垄垄 望去
土豆就是圆号中吹出的一堆堆纯色的金子
这是我一辈子看见的最大的光芒
陶醉在这片波浪里
你会忘记这是一个金钱时代
你会感到亲人最亲 土豆最好
甚至 一堆火两个土豆
就能把饥饿干掉 就能
把生活变得美好

土豆代表着典型的东方文化
它会不知不觉地磨掉你的粗暴和铁石心肠
而土豆不吱声却很有内劲
吃了它
你会一辈子也掰不开攥紧的拳头

而最高潮是在夏日的午后
一对青年在土豆花的呵护下妥协
迷迷荡荡的草茎倒下去
爱情长起来了

在我路过土豆地时
有一种歌唱就从那里泛起并向我涌来
我按响了汽笛并脱帽
向土豆致敬

9

和农民们喝酒就像在大河里洗身子
那是一种真正的爽

盛夏
农民们在屋后点燃一堆大火
把秧苗一样的嫩羊扔进蒸腾的锅里
整个村子就跳跃在欢乐的阳光里了

而我们在城里也闻到了香味
鞭打着汽车轮子跑到这里
(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在乡下只有喝酒才能看见农人们真正的欢乐
酒打开他们心上的栅栏
让憋在心里的马群跑出来
用羊汤驱赶身体里的酷热
让羊的精神在我们的血液中奔跑
而我们的胸怀真的就是草原了

酒液使这些农人充满机智
从农事到风流寡妇
他们的智慧就像羊汤的泡沫一样汹涌
(赵本山的小品也要逊色了):
耿村长真能干
要把村子变成县
他们也以复杂的心情谈起死刑贪官:
*** 完蛋操
当了县长挨了炮

这时农民心齐得像一只队伍
心里的秤也很准

更多的时候
他们还是喜欢像领袖那样站在田野旁
高瞻远瞩地俯视兴风做浪的稻田
这时 他们会忘记蚊虫就在他们的脸上钻探
醉意中的眼神和语言都有些渺渺茫茫了

母猪嗅着香味走过来
鼓胀的乳房拱翻了地上的青草
踏碎的黄瓜像蛤蟆在地上咕唧着
我有些浮想联翩了:
还是社会主义好
穷人有饭吃 富人也要下地劳动
而以前那阵子人们争当贫农
其实心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就像现在说你是诗人
你愿意啊?

而农民的欢乐是有节制的
即使语言早已跌跌撞撞
也没有忘记在我们走过的田垄上
把踩倒的菜苗扶起

农人们永久地欢迎夏天
羊汤喝过之后
农民们就要开镰了

10

我要表达的就是这样的北方 纯净的天空
葱茏的人群和粮仓一样的灵魂
在温暖的炉火旁 写写文章
并不懂得北方的精神
风雪吹过家乡的屋顶
我把北方理解成一柄成长剑
质朴 平凡 而又锐不可挡

我就是在北方长大 经历了饥饿和寒冷
吃着粗粮 学会了写诗和思想
虽然过了许多年代
我依然能回忆起那些朴素而诚实的日子
我的嘴里便回升起生命的感觉
和我对北方发自心灵深处的感恩

而我在我的眼里北方就是乡下和农人
就是镰刀铧犁还有麦穗
这些哺育我们身体和精神的事物
如今 已在词典里生锈
我感到有什么在切割我们的根

有时候我真想抛弃这虚奢的生活
就像擦去餐桌上的油渍
回到乡下
做一个下等人
每天起粪 播种 收割
埋头劳作 沉默寡言
让庄稼的波浪一次次淹没我
夏天就不必说了
冬天就用泥抹上最后一扇窗
取几块木头扔进灶膛
对着漫天大雪 端起酒盅
这不是随便想想
这是我内心的圣歌
叶落归根 我还不敢忘本

汽车行驶在北方的平原上
窗外是那些割掉了头颅的庄稼茬子
和终于解放了的泥土
茫茫的黄昏下是那些背着谷物回家的人影
这不是一幅油画
我也不再是那个拾麦穗的孩子

一滴热泪压低了我的头颅
让我为这些平凡的事物
为这些农人和北方
祝福

1999年1月
2001年8月22日


柳云的减法人生

关于柳云最著名的段子是:一次他的领导拿一叠诗稿请他看看,柳云看了后说 :写的不行。领导对他说,这个作者对我们单位有贡献,如果稿子不是太次,就通融通融吧。柳云犯倔了,生气地说:是你懂诗还是我懂诗,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弄得领导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
而最让我感兴趣的是柳云那段具有浪漫主义的故事。那年柳云随东北作家代表团去俄罗斯观光,到了俄罗斯,别人都忙着兑换物品,并为此争得面红耳赤。而柳云则像一个多余人,蹲在俄罗斯的街头,一边抽烟一边欣赏俄罗斯的少女,一连几天亦然。后来他和我说,看了俄罗斯的少女,才知道什么叫美。
这是两个毫不关联的事件,但我觉得正是它们构成了柳云的人格框架。它们形成了诗人的骨头和血肉。
就是这样,在这个灰尘满面的时代,柳云依然天真得像早春树枝上的嫩牙。他毫不掩饰自己真实的思想和自由的心灵,并随随便便地暴露给世界。让人对他一尘不染的性情发出会心的一笑,也让人对他一丝不挂的真实感到目瞪口呆。
谈起柳云,我总是想起美国作家威廉.福克纳,这个乡村老头晚年终日把自己关在一个地下室里专心写作,一日三餐由妻子送到门口。偶尔有事上街,遇到熟人打招呼他就慌慌张张地逃跑。类似的例子还有德国的海格的尔。海格德尔曾经到乡间逗留,住在山上的小屋,独自倾听群山深林和无言的农田,和农民们一起烤火,看豹子钻进鸡棚以及母牛在早晨产下牛犊。那个时代作家们还没有学会作秀和吵作,他们的这种做法,除了减少无用的世俗之举,专心写作之外,更重要的是寻找一个自然自由的心灵之所,让心灵得到庇护。因为只有静才能沉思,也因为只有思了才能产生真正的诗。
柳云就是这样一个诗人。在人的欲望无限扩张的今天,柳云是用减法对待人生。减去一切不必要的背负,让人生变得轻松,剪去多余的枝枝蔓蔓让心灵变得自由而干净。早年当兵时的柳云还能对一些荣誉有所期待,到了今天,什么奢华的生活,无谓的人和事,还有名与利,都去他妈的吧!只有书籍是他守望的家园,只有诗歌是他的生命之根。记得一次柳云和我说,这辈子如果不饿死,他就只是读书和写作,决不做其他。这些对于别人来说,也许终其一生的修炼也难以达到的境界,在柳云这轻而易举地达到了。柳云一路走来,不断地甩下他不需要的东西,只把心灵和诗歌留给自己。我们可以把这些看作是柳云重返内心生活的一种方式。柳云曾经说:一个诗人已知的范围越广,他所面临的未知领域就越大。我想说的是,一个诗人介入生活越多,他的心灵世界就越狭窄。返回内心,就像一把剑放回鞘里。否则一把好剑东剁西砍,风吹雨淋,早就卷刃并锈掉了。人的心灵也是如此。我们看到那些聪明人在生活中八面玲珑催营把寨,而在文学乃至心灵世界几乎一无所知。柳云在生活中的迂呐和迟钝,却保存了他心灵的丰富和纯净,也磨砺了他机敏的诗心。
我常常把柳云想象成一个磨刀的人,就是以此比喻柳云对待生活和写作认真的态度几近极致的程度。那些简单平常的事物,经过他的磨砺发出惊人的光辉。阅读他的那些诸如瓷器、墙、石头等诗作,你会感到处处智慧,不时地被他的神来之笔灼得惊叫。他的想象力和对语言的反复磨砺,几乎到了绝境和穷尽的地步。他说他有时一天只写四行诗。我知道这四行诗的份量和锋刃,想一想铁扛磨成针的功夫吧,这四行诗的背后可能是无数磨坏的石头。
柳云的这种锋刃精神,使他在工作生活中异常的认真和特立独行,甚至有一点自闭。他曾经说,他最讨厌的是政客和商人,他一生永远也不和他们交往。我听后,就像如火的七月喝了一大扎冰啤。在辽宁没有被他退过稿子的诗人很少,其中包括名人高官老师朋友。他把他编的杂志上的那几个版面视为圣土,没有达到要求决不妥协。正因如此,他编的诗歌专栏在全国诗人中很有影响,也使读者没有忘记辽宁还有一本《鸭绿江》。
一次作协的领导看他常年在家编稿,便动员他去参加一个全国性的诗会。这本来是很多人争取的事,柳云却不知好歹地回答:不去。害得这位领导不得不给柳云的很多朋友打电话一起动员他。
我吃惊于柳云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品质,也佩服他能在急流中驻足,在疾行中停顿的精神。柳云就像一块没被破坏的矿藏,在他身上保存着完整的人性和激情。他是自由的也是灵性的,更是纯朴和真诚的。记得那年在山东威海的一次笔会上,北京的王燕生老师不慎摔坏了腿,那时与会者大都比王老师的年龄还要大,所以护理他的事就别无旁待地落入柳云和我的头上。几天下来,我有点憋得受不了了,而柳云却一如既往地陪王老师聊天并为他端水端尿。记得上医院的路上,为了减轻王老师的疼痛,柳云蹲在担架上,让王老师俯在他的坏里。
今年我陪他到一个城市去组稿,在酒店吃饭,服务员端菜倒茶本来是份内的事,可当服务员每次给他倒茶时,柳云都站起来,满脸欠意地说: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你歇着吧。好象不是自己花钱去饭店,而是去了服务员家里,或者是服务员请客一样。弄得我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人感到好笑又感动。
在这个复杂的世界上行走,柳云显然是蹩脚的。但我们面对柳云的天真和像山泉一样清澈的灵魂,我们不得不低下头,不得不自省。柳云是省略一切无聊无用的行为把心事用在诗歌上。谈到他的自闭,柳云和我说:我也不是像他们说的像隐士遁世那样,真正的朋友和有意义的事情我还是愿意参与的。这让我想起一件事,大约10年前的秋天,我们在诗人李松涛家吃过饭,一路谈起诗来,后来又转到一个朋友的办公室,我们一边大声地交谈,一边大口地吸烟,一直到天色渐明。分手后,柳云谈性未尽,又给我写了一封信,继续未尽的话题。十年了,不长不短,柳云已将诗歌写作推过一座又一座山峰,而我依旧用酒精覆盖一个个醉眼朦胧的日子。在今天这个泡沫缤纷的时代,我视柳云为真人,每一次和他的接触,我都会发出“真真啊”的感叹。
诗人梁小斌在他的随笔中写到:四肢健全,头脑能指挥四肢的人,完全没有理由只坐在那里静静地写字。我不认为这些话是对梁小斌以及柳云独自成俑的生活的反拨,而是对他们内心生活的一种补充,并暴露出他们内心中一种隐秘的渴望。我们是不是这样理解,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可以吸引他们走出房间,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不静静地呆在房间里写作。
柳云总是语重心长地劝我少喝酒多写诗,其实醉鬼和诗人一样,都是将内心生活视为最高的生活,当你在酒精的帮助下,视复杂为简单,视坎坷为平坦,视名利为泥土时,柳云所期待的减法人生就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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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  作者:石头仙  发表时间: 2002/06/18 18:01 

回复:不错的诗,不错的朋友。。。
林夕的朋友遍天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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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无人时,最是情浓处, 嘘,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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