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儿时在农村，后来到城里上学，再在城里工作成家生子，孩提时的人和事也就慢慢地淡忘，可记忆里难以抹去的，是烈日下母亲在稻秧田里直起腰擦脸上的汗水，半夜里父亲背着我一口气走8里多的小路去镇上看病时的情形。 那时的农村，家家户户都缺衣少食，记得当初一日三餐时常都是山芋稀粥，母亲在家养了几只鸡，每天下课后我翻开书包，总能如愿以偿地找到一只煮熟的鸡蛋，那成了我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那年寒假，家庭报告单上的成绩，门门都是100分，母亲笑了，我也特得意，终于可以让母亲给我买套威武的军装过年了，可是母亲没能兑现她的承诺，过年的前几天，母亲对我说： “妈今年过年给你做一双新棉鞋，再添双新袜子，等明年过年一定给你买一身最好看的黄军装，买一顶带五角星的黄军帽，好吗？” 想着班上同学开学后都能穿上新衣，整个假期我都没有好脸色给母亲，后来我才知道母亲把家里仅有的6块2毛钱，借给了队里的刘婶，她儿媳正在月子里，没奶水，孙子需要奶粉。每每想起这事，我总能想起除夕夜里母亲坐在床前哄我逗我时，那红红的眼圈。 父亲是个寡言的人，那个星期天的清晨，跟他去镇上为生产队交稻子，路过书摊，我赖着要看小人书，坚决不肯走开，记得是两分钱看一本，父亲愣了愣，放下肩上的担子，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毛钱，递给我，交待好让我在书摊上坐着，不可走开，他去粮库交粮。 一直到中午，父亲找到我，递上两块烧饼，我头也没抬，边看书边咬着烧饼，直到看完五本小人书，抬起脖子，才发现父亲一直蹲在边上静静地看着我，见我看完了书，父亲对我说了一句话： “走吧？回家后，看画画书的事，别跟你妈提起。” 回家的路上，我又说又笑，象只快乐的兔子，跟父亲叙说小人书里的故事，父亲的脸上始终挂着骄傲的笑，到家时，天已渐黑。 按父亲的话，此事我一直对母亲守口如瓶，尽管当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不让我说，直到过了很久，跟母亲去镇上，她才说起那次，她给了父亲两毛钱，让咱父子俩在镇上买四块烧饼当午饭吃： “两块饼，你能吃饱；可依你爹的肚子，两块饼他一定吃不饱。” 听完这话，我鼻子猛地一酸，真是该死！为了看那几本小人书，父亲饿了整整一天！ 这就是我的父亲母亲，他们没有教会我如何出人头地，可他们教会了我善良与关爱；教会了我乐观与豁达；教会了我无私与宽容。如今我也成了父亲，成了一位城里孩子的父亲，可多少时候，我觉得无法面对他们。 2002-04-14 13：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