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魏门十狗

一

当袁宗焕把阿敏写给魏忠贤的密函拿出来时，已经豁出去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他知道这次如果扳不倒魏忠贤，自己就要人头落地。

崇祯接过密函，眉毛一皱，正要发作。曹化淳在一旁干咳了一声。崇祯循声望去，只听见曹总管在那里，眨巴着眼睛，摇晃着脑袋。他马上会意，于是把龙案一拍：大胆袁宗焕，你那里弄来的假密函，陷害本朝重臣？

是他手下东厂的两条走狗金毛犬和笑天犬，从关外清人那里带回来的。

魏忠贤这个气呀，好你一个袁宗焕！原来金毛犬和啸天犬两人失踪，果然是你弄的。他断定这密函是假的，因为自己与阿敏来往，都是凭金牌特使传递口信，从不留下什么文字证据。再说这次他也没有叫两犬去见阿敏，只是叫他们暗中协助玉面书生，刺杀袁宗焕。他胸有成竹没这事，于是朗声说道：皇上，请袁督师带那两人上堂，在众臣面前，当面对质！

崇祯问：袁督师，那两人如今在哪？

那两人已经被魏公公杀人灭口了！袁宗焕想应该是这样的，于是就脱口而出。

俗话说：好人怕混混，混混怕不要命的。魏忠贤没想到袁宗焕这一介书生，说起话来竟不要命。这些年来，他只陷害别人，还没人敢污蔑他。听到袁宗焕这番话，气得七窍生烟，一口气没缓过来，当场晕厥在朝堂上。

养心殿里一片喧哗：

皇上，你可要为魏公公作主呀！

魏公公乃前朝元老，为大明朝呕心沥血数十年，朝庭上下是有目共睹啊！

袁宗焕陷害大臣，中伤忠良，切不可放过！

袁督师是怕皇上责问辽东和议之事，先发制人，此招可谓歹毒！

把袁宗焕抓起来审问！

崇祯听到最后一句不高兴了，抓不抓人要你说吗？于是从龙椅上站起来，把惊堂木一拍：都给我住口！

朝堂上一片肃静，众臣不知道皇上为何发脾气。这时钱首辅出班奏道：是否给袁督师定罪，待密函验明真假后，再作定论。当务之急是救人要紧，先把魏公公抬下去诊治。

崇祯正左右为难，听钱龙锡这么一说，又想平息众怒，就顺便找个台阶下去：蓟辽督师袁宗焕所奏，事出蹊跷，特勒令其暂且在家休养，没有御旨不得擅自外出。

钱龙锡朝躺在地上的魏忠贤望了一眼，暗自得意，没想到你也有今天！继而装着一脸关切的样子，大声叫道：快请御医！

二

袁督师赋闲在家候旨，天一难得有此机会逍遥几天。自从跟了二叔后，弄得官不象官，侠不象侠。说官吧，二叔清正，怕人说闲话，事做了不少，至今职务还没有着落。说侠吧，又是在为官场做事，在别人的眼里，又是一个官人。

初冬的北京，寒风啸啸。马路上尚未结冰，出门还算方便。袁天一骑着马在街上溜哒。南来顺的豆汁味道很好，他拴好马，走了进去。

客官楼上请！

他被店伙伴请到了楼上。刚来北京城时，喝不惯豆汁。现在是越喝越觉得有滋味，回到京城后只要有空就往这里钻。

豆汁是用绿豆做淀粉和粉丝时的下脚料。把绿豆浸入水缸里泡溶后，把皮捻去，磨成浆，再放到缸里沉淀。沉到最下面粗大的粒子，用来做粉丝；积在上面细腻的粉末，用来做淀粉。豆汁的原料，就是那沉淀物上面绿茵茵的浓浓的汁水。把那发过酵的绿水烧开，就是北京城里人爱喝的豆汁了。南方人开始喝时不习惯，口感不好，味儿怪怪的，有点泔水的味道。天一刚喝时总要加点糖，现在喝原汁原味的豆汁，才觉得够味。

他坐在那儿，正悠闲的品味着，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勿勿走过，在对面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莫言！他几乎惊叫起来。在脑海里沉睡的女人，猛地一下被唤醒。

他走过去兴奋地叫道：莫言，别来无恙！

莫言还是一身男装，打扮得象个英俊的小生。姣好的身材，白皙的脸蛋。她见到天一，也微微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该我问你了，你咋也到了北京？哥哥找到了吗？天一还惦记着她当初到宁远找哥哥那档子事。

喔，谢谢关心！没想到在北京碰到了你。莫言吱唔着，不想多说。因为她心里有事，眼前碰到麻烦了。

店里来了七八个，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古怪兵器。他们进来后，靠大门边找张桌子，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其中有几人，不时地偷偷地打量着莫言。

天一背朝外，面窗而坐，没有回头看见此时的情景。久别重逢的他，有好多话要问要说。莫言心不在焉地，嗯嗯地应答着。他倒是越说越起劲。

莫言说：天哥，今天我还有点事，能不能改日再谈？

什么事？袁天一担心她又遇上了麻烦事，想从中帮忙，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

莫言说：这事你管不了。说完后便一个鱼跃，破窗而去。

想跑！刚才坐着的那群人急忙起身，有两个从窗户跟着跳下，其余的咚咚咚地追下楼去。

袁天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时摸不着头脑，站在窗前愣了一下。看到莫言远逝的身影，也从窗台飞身而下。

三

莫言去如疾风，象燕子一样，在街面上灵巧地穿行。追赶的人们武功不弱，有的轻功与她相差无几，紧紧地跟在身后。大街上顿时一片混乱。鸡飞蛋打，盆摔罐破，避之不及的在地上打着滚儿，所经之处尖叫声不断。

莫言出了闹市区，就往城西奔去。前面就是北海，袁天一跟在身后，看着她的倩影从永安桥上飘过，便稍稍地舒了一口气：这帮人不会在皇帝的御花园里动手吧。

出乎意料！这帮人到了永安桥，脚步没停，竟追上了琼华岛。天一想，不好！莫言这次得罪的人一定来头不小，他们竟敢舞刀弄枪地闯入皇家禁地。于是，便一招飞龙在天，挡在了他们的去路。

那里来的野小子？敢管我们义犬帮的事？

呵呵，原来是几条狗！

刚才说话的，一身苗人装扮。他来自西南苗区，从没受过这般羞辱，于是怪叫了一声：拿命来！便要上前出招。

领头的汉子，看到天一从天而降，知道他不是武功泛泛之辈，不愿多生枝节，便双手一拱道：阁下出语不凡，不知是那路英雄？

莫言给他使眼色，意思是叫他别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袁天一在辽东军旅中可谓赫赫有名，每当上阵对敌之时，习惯先从气势上压倒对方。莫言要是不给他递眼色，可能考虑一下再说。这一递眼色，美目顾盼，他豪气倍增，于是声如洪钟：小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蓟辽袁督师的侄子袁天一也。

这可不是江湖，他竟然把江湖里一套搬出来了。在军队里混这么长时间，反而把自已混呆了。京城里的大官多得是，一个督师算得了什么？亮出名头，吓唬不了几个人。

袁天一不知道这义犬帮八人的来头，以为莫言得罪了有权有势的人，对方雇佣的几个江湖混混来寻衅滋事。他那里知道来的人竟是魏忠贤圈养的十狗。老大天皇犬、老二地仙犬、老三金毛犬、老四银河犬、老五铜柱犬、老六铁狮犬、老七嬉皮犬、老八笑天犬、老九怒江犬、老十哭嫁犬。上次袁天一在姜女庙里见到的是老三金毛犬和老八笑天犬。刚才问话的是老大天皇犬，那个苗人是老九怒江犬。

莫言暗暗叫苦，再走几步就进入秘道了，偏偏袁天一这时候出现，横插一杠，又亮出了身份，这伙人不会放过他的。能看着不管，自个儿走吗？不行！看来这水趟深了！于是迎了上去：

各位大哥，受魏公公之命，小弟不敢有怨言。不过冤有头债有主，不管他的事，尽管冲我来吧！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一箭双雕啊！老大天皇犬嘿嘿一笑后，把脸一沉，大声叫道：兄弟们！上！一个也不要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