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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二老师 我上高中的时候是1980年,那时候没有高三,高二就是毕业班了。等到我们上高二的时候,学校给我们配备了最好的老师。 语文老师是董焕金,每年学生进入高二后,听说他都是挑一个语文成绩最差的班,等到高考的时候,这个班的成绩一准是全校里最好的。所幸我们班在期末考试语文成绩全校最差,被董老师选中了,这样我有幸成为他的学生,接受了我最难忘记的语文教学。董老师刚50岁出头,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衣服中规中矩,永远整齐干净。他在课堂上从来不说闲话,从开口说第一句话直入教材内容,一直到结束,不讲一句废话,时间把握特别准。现在想来,他没有讲所谓的轻松话题调节课堂气氛,更没有哗众取宠地激励大家树立远大的志向,他就是讲教材,不紧不慢,一堂课下来,只要你认真听讲,总有许多的收获。上他的课一点也不累,该掌握什么,该记住什么,他都说得清清楚楚,等他要求的内容你都觉得心里有数了,下课的钟声也响了。上自习课的时候,大家自己学习,董老师就在教室里走来走去,他要求大家有什么问题等他走过来的时候小声问,不能打扰别人的学习。等你问完问题,他就弯下腰耐心地解答,声音很小但是你完全能够听清楚。那时候他已经是全国有名的特级语文老师,经常有观摩团的人来我们班听课,而且一来就是一二十个人。董老师从来不因此而改变任何教学内容,按部就班,该讲什么讲什么,唯一有所变化的就是在有外人听课的时候,他提问的学生都是好学生,这样是为了顺利把课讲下去。当然我在这个时候是被提问最多的一个学生,我也在大多时候让他很得意。我和董老师的交流仅限于课堂,我那时候是个腼腆的学生,对老师特别害怕,从来不会和老师说课本以外的内容的话。我经常见到董老师在下午的时候围绕操场转圈,快快地走,脸上还是平时课堂上的表情。董老师有一只眼睛看上去不对劲,同学们都说那是一只羊眼睛,他自己的眼睛在文革中间被人打瞎了。董老师原来是东北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毕业后留校任教。结果后来被打成右派,他可能年青气胜,咽不下这口恶气,就约了几个人往苏联叛逃,结果在中苏边境被抓住,被谴返回校,受到了更残酷的批斗,听说眼睛就是那时候被人打瞎的。后来他被学校开除,坐了几年监狱,出来后被谴返回老家劳动改造,接受人民群众的监督。董老师的老家就是我们家乡,高考一恢复,我们学校的校长赶快就把董老师从村里请到学校,恢复了他的干部身份和工作待遇。董老师本来就是一个才子,现在感谢校长的知遇之恩,一心全放在教学上,很快就名声鹤起。后来听说东北大学也给董老师平反,邀请他回学校工作,董老师回绝了,他感谢我们中学的校长对他的知遇之恩。可是听说他的老婆对他很不好,他所有的工资老婆都管得死死的,还经常和他吵架。所以我那时候对董老师既尊重,又同情。 我的地理老师是程立定,他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笑起来非常爽朗,看起来和我心目中的知识分子有很大的距离。他还兼着我们这个班的班主任,不高兴的时候能把我们这些人骂得抬不起头来,所以我对他特别害怕。但是他的课讲得特别好,他的地图画得真叫棒,每次一上课,需要画地图了,他就用粉笔唰唰几下,一幅逼真的地图就跃到了黑板上,这功夫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地理需要记忆的内容特别多,他为了能够让学生轻松记忆,自己编了许多顺口溜,把地理课需要记忆的内容形象化,简单化,比如讲甘肃省的形状时,他讲道“一头大,一头小,好象油条没煮好”,诸如此类的顺口溜,加深了我们的记忆,把枯燥的地理内容讲得兴味盎然。他家属是农村的,所以他老家还有些地,到了礼拜天他就赶回家去种地整理庄稼。割麦子的时候,我和几个同学去他那里帮他割麦子,早晨骑自行车走了几十里赶到他家,晚上割完麦子再赶回来。我那时候身体单薄,这一折腾,足足在床上病了一个星期。眼睛得了角膜炎,睁不开眼,又不愿意做手术,就这样躺在床上,怕耽误学习,就让一个好朋友站在床头读书,他读一句,我背一句。后来听说程老师要开班会,要求所有的人员必须全部参加,缺一个人也不行。我挣扎着摸到了程老师的办公室,去给他请假。没有想到他笑呵呵地对我说,我那里是要求你这样的学生啊,我对你一百个放心,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给我请假。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别人对我完全的信任,心里特别激动。我们学校有一块麦地,春天来的时候,小麦绿油油的象地毯一样,散发着好闻的青苗的气息,我喜欢在麦垅间踱来踱去地背书,觉得效率特别高。一天下雨,是那种沾衣不湿的杏花雨,我徜徉在烟雨朦胧的麦垅间在背书,程老师把全班同学集合起来,在教室门口列队参观,并鼓励同学们向我那样学习,这还是我上大学以后才知道的。高考结束后,程老师去太原阅卷,一天我在家收到他的电报,电报里告诉了我的高考分数。现在想来,程老师真是以我为骄傲啊。 外语老师是陈老师,也是50多岁的样子,她的最大的特点就是嘴是歪的,我们好多同学都在背后笑她特别难看,我也是觉得她特别不顺眼。我的外语特别差,所以我特别害怕上她的课。听说她原来是在外交部做翻译的,就是因为长得不好才被打发回来。为此我特别同情她。政治老师是何老师,胖胖的,她和爱人都是我们学校的政治老师,听说她爱人教的政治全运城都有名气。何老师讲课最大的特点就是让我们背题。焦老师是教历史的,也是让我们背东西,在他的要求下,我几乎把几本历史书都背了下来。数学老师我记得换了好几个,所以现在想起来竟然没有一个有太深的印象。 那时候学校条件特别差,我们住在集体宿舍,几十个人一个家,大通铺,一人几十个厘米的空间睡觉,一个挨一个。一个星期六天课,星期天上半天也不允许出校,关在学校继续自习,只有下午才放半天假让我们洗洗衣服或者上街买些日用品。老师们的条件也好不到那里去,一人一个办公室,整天守在学校,陪着我们,冬天也是生炉子,好多老师家还在农村,平时还要兼顾农活,负担很重,老师们除了基本工资没有其他收入。吃饭的时候老师和我们一样吃大灶。只要你喜欢学习,老师们恨不能整天陪着你。他们对学生们高度的责任心,我现在想来还特别感动。 转眼二十多年过去,我的高二老师自从我毕业后一个竟然也没有见过,想来真是惭愧。我估计可能有些老师已经不在人世了。记下这篇文字,怀念教我成才的高二优秀老师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