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坠冰海 在坠落的瞬息,他脑门子一轰。脚没踏实,身子象背上的伞,向下滑落。雪、冰、水,撞击、挤压、窒息、挣扎、上浮,睁开眼睛,白茫茫一片。体温陡然下降,腿脚有如正在调和的石膏粉糊,一不拨拉,就会凝固。骨头缝隙,丝丝的冷气,在慢慢地浸入。用手拍打着冰块,努力地拱动着臀部,想把脚放在一块浮冰上。几番尝试,还是徒劳。他感到呼吸越来越急促,胸腔越来越憋闷,手脚越来越不灵活。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完了?完了!完了。要不了一会儿,就会冻成一枝怪样的冰棍。 仰望天际,星光依旧在暗夜中闪烁,与那夜在公园里看到的景致并无二般。这儿听不见都市的喧嚣,田野的虫鸣,甚至听不到海涛、海啸,不远处不知是浮冰在碰撞,还是鱼兽在游动,不过这些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死亡之旅,正如他的所料。从毛里求斯到瓦努阿图岛,他没能看到充满性感刺激的笨猪跳。那土著人的赤裸裸的拥抱,这当地的美丽传说,已封存在远山的记忆里。当备足所有探险用品,坐入机舱的一刹那,他已经预感到窗外的世界,不再属于自己。 飞机在乳白色的梦幻中迷航,操纵杆从机器中分离。盘旋、下降、直坠,心肌突然间紧缩,他用手猛地一按,弹了出来。在寒风中呼拉一声,打开降落伞,身体抖动了一下,便控制了下降的速度。 睁眼,天地白茫茫一片。他一阵眩晕,身子仿佛浸泡在粗制的牛乳中,上下左右都散布着白色的微粒。在迷茫中,不知何去何从,更不知何处着陆,他干脆闭上眼睛,任凭自己就象一片枯叶,在风中漂零。远处忽然传来了呼啸,接着降落伞象破布一样,被狂风窝卷变形,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失控,急速地下降,扑通一声,他非常清醒自己浸泡在冰雪的水中。 在慢慢地,等待着死亡。咚、咚,他听到几声碰响,感觉到僵硬的双腿,被一个浑圆的物体驮上。接着身子,在牵引中移动。他几乎失去了知觉,不能动弹,任凭海兽拖拉着躯体行进。 平静地等待着,第一口剧烈的撕咬。在等待中,他并没有感到畏惧,只是突然间感到空灵,感到寂寞,感到这麻木的身子,不再属于自己。他象一个失忆者,想找回灵魂的最好办法,只有被那锋利着的牙齿,大力地切割血淋淋的肉块。他努力回忆着,曾经经历的种种惊险,知道这次是在劫难逃。他想,这可能是一生中,所经历的最后的惊险,最后的刺激。 心里升腾着对天堂的无限向往,在死亡的到来之际,他并不感到恐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