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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亲 晋南这个地方至今还有定娃娃亲的习俗。两个根本不懂事的孩子在媒人的串掇下稀里糊涂地定下了未来的亲事,从此以后见了面羞答答地俨然开窍一般,话是根本不会再说的了,还经常被同伴们开玩笑。我是在那里长大的,娃娃亲当然不能免俗,竟然先后说过三次娃娃亲,到现在回老家见了这三个女人,还是不好意思说话。 第一次定娃娃亲的时候纯粹是母亲和邻居们嬉闹撮合的。那时候我只有五岁,到了夏天的时候,我经常和伙伴们到一个邻居家去爬树吃桑葚、杏、桃、苹果等。那个邻居家的院子非常大,种了各种各样的水果树,引得我们这帮嘴谗的孩子总是心痒痒的。邻居不只院子大,家门口还有一个很大很畅亮的库通。库通就是在进家门的地方还连着盖几间瓦房,门通过瓦房连着院子的通道就成为库通。库通一般就成为邻近妇女们做针线活、剪纸、纺线、织布聚会的地方,太阳晒不着,雨淋不着,库通里的女人们一边干活一边嘻笑,扯扯东长里短,我母亲经常去那个库通,和那家的女人成了很好的朋友。她有一个姑娘和我同岁,从小一起玩耍,非常熟悉,因为这个缘故,我去她家吃杏、桑葚什么的就觉得要理直气壮些。到了这些水果下来的时候,我几乎每天都要去她家。后来不知道哪个和母亲一起在库通干活的女人开玩笑说,既然你儿子这么喜欢吃人家的水果,还不如你们两家干脆结亲算了,其他干活的女人也都极力串掇,面情软的母亲竟然应允了。这些女人们可能一起吃了顿饭,当然是我母亲请的,要定人家的姑娘嘛!后来还送给女方家四身衣服,就算是落定了。以后每年还要给女家两身衣服,直到成家为止。我记得当时母亲问我,你愿意吗,我说愿意,母亲问为什么愿意,我说喜欢吃她家的水果。就这样我有了媳妇了,我和她的孩提的友谊也到此结束,再见面就跟不认识的人似的。但是她家我还经常去,我抵御不了那些杏、桑葚的诱惑。每当我去她家的时候,库通里的女人们就会笑嘻嘻地说,女婿子来了。我低着头脸红红地从这些嘻嘻哈哈的女人们中间穿过去,我的准岳母很柔和地赶快拉我的手,把我带到树下,告诉我哪个树枝上的杏或者桑葚更多更好,有时候还帮我用很长的杆子打够不着的。和伙伴们一起出去玩耍的时候,他们经常取笑我们俩,促使俩人越来越生份,在街上见了面,就是没有别人在旁,也是跟不认识似地擦肩而过。后来我们都上了学,我考试老是班里第一,而她老是倒数第一,我觉得很丢人,上三年级的时候就死磨硬缠地让母亲退了这门亲。当然我是不好意思再去她家解嘴谗了,可是见了面我们还是不好意思说话,总觉得有那么一回事横在我们之间。 第一次娃娃亲解除没有一年,我母亲又给我找了第二个媳妇,还是本村的,书记家的大女儿,小我一岁。这次母亲连我的意见也没有征求就把这门亲事定了下来,她觉得人家姑娘长的漂亮,学习也好。我在村里又有了一个不能说话的女孩子了。过了两年,女孩子的父亲跟我父母商量想把我入赘做上门女婿,因为他没有男孩子。在晋南,上门女婿只有特别贫穷的人家才做的,我父母当然不能同意,这门亲事也随之告吹。 可能觉得对不起我的父母,书记把他的邻村的外甥女又介绍给我。见面是在他哥哥家进行的,我母亲和她妗子笑眯眯地坐在炕沿上,我们两个半大的孩子就站在屋里,互相低着头,看也不敢看对方一眼,他们问我们,你们愿意吗,我们的声音小得象蚊子,吐出的字可都是愿意,于是这门亲事又定下来了。说实话,我那时连她长的是什么模样都没有看清楚啊。这门娃娃亲一直到我考上大学才停止。我上高中的时候,她奶奶去世了,我还被披红挂彩地到她家去行了一次新亲门户。当时头胀得比斗还大,晕晕乎乎地在大街上随人流遛了一圈,就听见看热闹的人在那里议论,他就是那家的女婿,真好看,心里半是惶恐半是得意。后来回到她家,她来谢过我们,穿着一身白孝,我还是没有看清她长得什么模样。那时候我已经对女孩子很有兴趣了,所以当时行完新亲门户因为没有看清她的长相还心里有些遗憾。结果过了两年我考上了大学,而小我两岁的她已经辍学在家。这是一门肯定不合适的亲事,可是母亲告诉我让我去给女方家说退亲的事,我说定亲是你们定的,凭什么退亲的时候让我出面啊。后来我也不知道母亲通过什么方式退的亲,反正我上了大学后母亲写信告诉我亲事已经退了。 现在听说老家还是时兴娃娃亲,很早的时候娃娃们就定下了亲事,如果谁家要是小时候不定,孩子大了以后真是不好找合适的对象。这已经成为一种乡俗民情,还真是不好扭转。但是这些年有许多年轻人出外工作做生意,纷纷退了自己的娃娃亲,找见自己喜欢的爱人,给这不太好撼动的乡俗注入新的气息,也许用不了多久,娃娃亲的习俗就会寿终正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