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与烹调

.          三江雪/文

音乐与烹调，通俗地说音乐与享受，并不像异性相吸，才子佳人那般天造地设般组成绝配，比如春天与秋天，夏天与冬天，他们之间总隔着一个季节的距离，如果生拉死扯的拽在一起，给人乱点鸳鸯之嫌，不是那么甘心情愿，两心相悦，难免不造出悲剧。

孔子曰“三月不知肉味”，有了阳春白雪、高山流水的音乐，还要吃那俗气的肥嘟嘟的肉干什么？既然不知肉味，山珍海味龙肉燕窝也应该免了吧，若有，仍然免不俗。那么干脆不吃，或者根本不供应你鸡鸭鱼肉。

相应的，阅读一篇高雅的小说，欣赏一幅美妙的绘画，仍然三月不知肉味。

知道了肉味，肚子里装满了鸡鸭鱼，就成了脑满肠肥的俗人，高雅的音乐美妙的文学艺术就离他远去。存在心头难解的疙瘩今天总算得到破释，心情为之一松。原来音乐以及文化艺术跟吃喝享乐，如同水火，天生的相克而不相生。知道了为什么古今中外凡是搞文学艺术，创造精神财富的，不仅远离鱼肉，而且安贫乐道，贫贱如此了。

人生不能两全，创造与享受总不能天造地设结为夫妻。试想如果享受与创造同时占有，给人脚踏两只船，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嫌疑，莫说对于平庸无能者是极大的不公平，就是上帝也要心生忌妒，横插一杠子剥夺你的好事。天下事事总得有个中庸、平分、互补，不能什么好事情都让你一锅端了去。为公平起见，占有了创造，就得让出享受；有了随心所欲的享受，还创造干什么？有了享受又占有创造，给人作秀的嫌疑，宛如皇宫的三千妻妾，那么美妙的胴体只享受了一二回巫山云雨的人间至乐，白白的闲置起来，造成大量的资源浪费，岂不可惜。

创造者整天面对奢侈的物质，美酒佳肴，香车宝马，豪华别墅，妻妾美女，你欢我爱，鱼水欢情，哪有时间和精力用于创造。给他赤贫，让他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不让他没有女人，于物质的生理的精神的都处于饥渴状态，于是就有了渴望和追求，有了创造的原动力，信心，百倍的勇气，百折不回的毅力和决心。他的精力和能量就转换为大量的物质财富。创造精神财富的更要在赤贫饥饿中坚守与修持，才有渴望，有梦想，才有创造力，创造出的精神食粮，才真实生动，具有强烈的感染力，打动享受者的心。这叫做深入生活，体验下情，并且要长期坚守如一，不然食粮的品质就要下降，江郎才尽便是典型的例子，当阿柄变成华彦君后，虽然于生活并没有实质性的改变，只是拉二胡由街边搬上了舞台，就没有先前那种神韵了。屠格涅夫《初恋》《阿霞》等爱情小说，读来感人至深，唏嘘动容，原因在于屠的婚姻是不幸的，他对美满的爱情充满强烈的向往和渴望。马克吐温一生只写过一个短篇爱情小说。虽然他才高八斗，但是他就写不出旖旎缠绵的爱情小说来。因为马克吐温的爱情生活很美满，在温柔的爱河里畅游，失去了对美好爱情的渴望和想象力。如果陆游和唐婉至今还欢情融融，蝴蝶双飞，哪能写出“红酥手，黄藤酒”的断肠词句；比如柳屯田，如果一天比一天长大的屯下去，做梦也不会想到“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情景是什么样子，就不是妓女们出银子埋葬他的身体了。

“三月不知肉味”，想必没沾荤腥的时间很长了，不然总是回忆得起的，例如笔者十天半月的吃一回肉，平时靠回忆体验肉香，在香味满口的想象中，打免费牙祭。我就知道了为什么孔圣人的像总是那样瘦骨嶙峋。去年暑假回成都参观杜甫草堂，看到杜甫的铜像，那个瘦，我直想哭出来，害怕我兄弟、儿子嘲笑我多情，但是，那一天，想到那清瘦的铜像，心里一直不舒服。知道为什么那些画家画的工人、农民总像松树皮满脸皱纹——脸上没有丰满的肌肉和脂肪，皮肤哪能抻得开，展得平。

于是，我仿佛明白了，工人阶级、农民兄弟以及平民大众，为什么买不起房子，生不起病，子女读不起书。盖因他们都是物质财富的创造者，他们生存的目的和要意就是吃苦耐劳，抗击贫病与饥饿，终身不遗余力地创造物质财富，提供给享受者享乐和挥霍。如果他们有钱买房子了，坐在装饰一新的居室里，耳边是抒情低缓的轻音乐，怀抱里是柔弱无骨的娇妻，那样的境界，绝对不是创造者所拥有——已经蜕变成享受者了。生病无钱医治，只好不敢生病，用成年累月的劳动锻炼出抵抗疾病的强健体魄，身体棒了，不生病了，一不花钱，二不耽误创造物质的时间。时间就是金钱，在创造者身上得到发扬光大。子女们更不能读书，如果读书多了，科技文化知识丰富了，变成了享受者，创造者必将后继乏人，因此，还是他们的子女少读书为宜，继承祖业为上。

让他们没日没夜的超负荷劳动，是老板的英明，能创造出更多的财富与物质；给他们仅够生存的工资更是高瞻远瞩——一旦他们积攒多了，就不会再劳动，嬗变成享受者了。克扣进城打工农民兄弟的工钱或者揣巨款一走了之，更是伟大中的伟大者。试想，几年下来，他们揣着大把的钞票回家盖起小洋房，整天打牌，喝茶，磕瓜子，最可怕的是也享受着对于女人的消费。这些美丽的小姐、女大学生的身体，应该是老板、公子、官人等享受者消费的。如果工人、农民等平民大众都来争着消费，第一资源有限，第二创造者与享受者泾渭不分，要乱套，第三创造者沉溺在对于女人的消费中，势必体力下降，哪有精力体力创造物质财富。

因此总能看到拼命创造而两袖清风、贫寒交加的人，让很多心怀慈悲的给予太多的同情和关注，其实大可不必；如果心生好生之德，给予的太多，就变成享受者一群，既违背了他原有的初衷与意愿，创造就失去了动力。且世上没有了创造者，失去了创造者的创造，享受者也就失去了享受的根基，享受者就不复存在。没有享受者，创造者也没了创造的信心，例如“女为悦己者容”，悦己的没了，她还精心打扮涂脂抹粉做什么？有的是衣冠不整，顾影自怜。根据阴阳学说，世界是阴阳和合的世界，有阴必有阳，有阳必有阴，如果一厢情愿地宠阴，阳就失去依托，阴也不复存在。让创造者转变为享受者，就宛如阴阳移位，雌雄变态，天下必将变得混乱无章，不阴不阳，不男不女……

创造者还是以赤贫为上，享受的还是以占有为好。纵观这个社会仿佛就是这样阴阳和合，平等分配，井然有序的向前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