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伴着警报、炮火、轰炸入眠的日子

第二天的凌晨我们几个人东倒西歪地在办公室一直睡到吃午饭。我想该去看看商店。欧洲的居家和商店与中国的不同之一就是全都没有防盗门窗的，商店的整个门面全是玻璃。我和另外2个男人驾车出去，女人们留在家里。沿途车辆行人很少，开车的速度也比平时快很多，也没有见到军人、警察，一切似乎很平静。只是看见沿途商店的大玻璃橱窗上贴上了米字型的透明胶带，我们当时还不理解是什么意思。我的商店是在新区一个名为70号的商店区，那里的一百多个商店大部分都被中国人租了下来，慢慢成为南斯拉夫的中国批发市场。所有的商店都关着门，也有一些中国人三五成群地在市场里议论。我给我的塞族雇员——一个25岁的小帅哥打了个电话，希望他能来一下，了解些当地的情况。

从其它中国人那里得知，玻璃上贴上胶带能相对有效地防止震动和气浪。于是我们就开始往自己商店的玻璃上贴上呈米字状的透明胶带。巴尼（我的雇员的名字，相当于我的秘书，另外还有几个雇员只是专门看商店的）来后，也没提供出什么新的消息，估计他们昨天也被炸晕了，只是从本地电台听到米老鼠的讲话，也就是决不屈服之类的口号，但我注意到了巴尼说的另外一个信息，就是以前米老鼠的几个反对党派也表态，在国难当头之时，要抛弃政见，支持总统抗击入侵。这说明内乱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了。

看着平静的市面，又听到英美电视台白天不会轰炸的分析，我们几个人忽然想到去看看被炸的地方了。结果其它几个中国人也响应，这样我们中国人就开了三辆车，一路向老城区方向寻找，据巴尼说是有一栋军需大楼被炸了。其实也不用特别寻找，快接近老城区时，已经看见烟雾了。被炸的是一栋7，8层的老式楼房，并没有倒塌，外面的墙壁基本完好，只是中下部有一个大洞，炸弹是在里面爆炸的，里面几乎全毁了，轻微的烟雾还在从窗口冒着。令我们惊奇的是，这栋楼房前面还有一栋比它高一些的楼房，相距大约只有30米，但看那炸弹穿入的洞口，显然导弹是绕过了前面的楼房才飞进去的，这真让我们对美国的军事技术叹为观止。在惊叹的同时，我们也感到了自身的安全。因为这样精确的轰炸是不会炸到我们身上的，我们的性命大概还没有一颗导弹值钱！后来我多次见证了这样精确的所谓“外科手术式”的轰炸：南斯拉夫电视台是一栋20多层的楼房，楼房的上部和下部均是电视台的，但中间有几层租给了一家德国公司。后来上下都被轰炸了，就中间几层除了窗户的玻璃破碎外，完好无损。所以后来中国使馆被炸，那显然是对使馆的整个结构有精确的了解，误炸完全是笑话。

其实，人的适应性比我们预想的要强得多，这是通过战争我感悟到的人性特点之一。第二天晚上的警报声就再没有第一次听到的刺耳了！轰炸也没有第一次令人震撼，我们也再没有躲进地下室。而是走出家门观看了。每天晚上都有警报，都有密集的炮火，都有轰炸。不同是，防空炮火随时间推移而减弱，而轰炸则越来越密集。以后，我们就随处都能看到被炸的工厂，楼房。后来也懒得看那每晚的炮火“烟花”拉了警报反而去伴着炮火和轰炸声入睡。好像有一天轰炸开始很晚，第二天几个朋友相遇时都说：TMD，没有警报，轰炸声反而睡不着了！一直等到轰炸开始才入眠。这是真的！我也是这样的体会。

也有几次很吓人的事情发生，大概有3次是轰炸的目标离我们特别近，不仅声音大得惊人，房子也感到摇晃，窗户被气浪打得咧咧作响。有一次我站在窗边看着轰炸，突然不远处腾起了一个火球，几秒钟后传来隆隆的轰炸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把我手里的香烟也吹到脸上，也许是香烟的火星烫着了脸的缘故，总之是我本能地爬到了地上。还有一次是在轰炸声中入睡之后，一阵连续的特别巨大的轰炸把我惊醒。接着又是连续的轰炸声，也许是很近的炮火追逐着飞机，这是后来分析的，当时感觉就是轰炸，像是机枪扫射般，有远及近向我轰炸过来，我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地也在抖动，我想跑出大门看看这么回事时，听到房里哐啷一声，回去看时，真是倒抽一口凉气，床正中的铜质大吊灯已经砸在我刚起来的床上，满床都是玻璃。可怕是那个粗大的铜杆，如果我还在床上，虽说不至于就这么不怎么壮烈地牺牲，但起码也会受伤。

南联盟打落敌人飞机我大概算目睹了一次，切实感到了一次。目睹的一次距我们较远，当时正和朋友在高地上观看，普通的炮火对北约飞机基本没有威胁，只有偶尔发射的地对空导弹才是我们关注的对象，我们一般只能听到飞机声，但看不到飞机。那次是亲眼看见一颗导弹飞过去后在天空闪起一团火光。也看到微弱的火星下落，过了一会才听到爆炸声。感受到一次是我躺在床上时，好像就在我们头顶爆炸一样，爆炸声相对清脆，当很可怕，是来自天上的。不过击落敌机的概率比起每天漫天的防空炮火和不时能看到的地对空导弹来说，实在少得可怜。

南联盟的防空大炮是流动性的，我们晚上看见发射炮火的地方，也随时在变。我们曾在白天去过头天晚上发射炮火的河畔树林，有些地方虽然被军方拉戒严线，但望过去什么也没有，只有几条可做浮桥用的军用船。警戒的军人对中国人很友善，微笑地劝我们离开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