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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的时候就想写一篇关于父亲的文章。但一提起笔的时候,仿佛笔比山重,放下笔,父亲的形象犹如我眼前的山水一样--------清晰,但内涵太多,让我又总想提起那如山的笔。 难以想象层层山峦架设的天梯可以左右多少人的命运;不能说条条河流铺成的道路终将决定多少人的归途。四十六年前,我的父亲为了支援少数民族地区的建设,从成都翻过鹧鸪山,来到了梭磨河畔。 父亲从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到今天已经是白发满鬓的老人。在将近半个世纪的风雨中,他教会了我什么是工作;什么是敬业;什么是心地善良;什么是尊重;什么是自强;什么是清廉......什么是如山的父爱。 父亲最早的工作是教师。现在的我很难想象当初父亲是怎样在不通公路,不通语言的情况下,从一个个寨子里去请比自己岁数还大的藏族同胞们走出吊角楼,放下放牛鞭来读书的。没有教室怎么办?自己动手背石头和黄土建教室,在这样的教室里搭起高的木板做桌子,矮的木板做板凳,然后开始传导,授业,解惑。到了交白卷和斗老师是英雄的年代,父亲弯着腰挂着牌子的时候,还在想着自己的教案;面对批斗他的学生,还在告诉他们:不管在什么朝代和年代,都应该尊重知识,学习知识。而那批斗他的诸多学生中,还有很多是交不起学费,每学期的学费是从我父亲的工资中扣取的学生。我不知道,在当时我的父母的工资加起来还不到七十圆的情况下,每月扣出五圆来给这些交不起学费的学生做学费的时候,我的父母是怎样的爱这些学生。在那个不注重入学率的年代,父亲能够这样做,他是一个伟大的老师!这些事情,如果不是父亲当年的学生告诉我和我的弟弟妹妹,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 父亲对我和我的弟弟妹妹的教育可谓严厉。不管是做人还是做工作以及做学问,都应该自己的路自己认真去走。在我小的时候,很难看见父亲的笑脸。因为父亲对我们的要求太严格,完成了一个目标还有下一个目标。但我通过两件事情,却感受到那如山一般厚重的父爱。一件事情在我们都还小的时候,每天早上的早饭就是围着父亲给我们揉糌粑。父亲给我们的糌粑里放的是糖,而给他自己的糌粑里放的却是盐。我问父亲为什么?父亲告诉我:爸爸每天都要工作,吃了盐才有力气。到了我十岁的时候,父亲给我的糌粑也是放了盐的,我才知道,事情并不像父亲说的那样,而是糖在当时是多麽奢华的东西。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在我生病住院的时候,很难做家务的父亲为了我把病房的地板用拖布擦得发亮,而且每天亲自给我做饭,惹得同病房的病友都羡慕我有一个爱我的父亲。而父亲利用午休和晚上做这一切,都是希望我的病早一点好。 等到我和我的弟弟妹妹都长大的时候,父亲凭借他当时的权利和地位,还有他那桃李满天下的学生,完全可以把我和弟弟妹妹安排在很好的单位工作,但他没那样做。他告诉我们,他不能管我们一辈子,所以要求我们自己去创造自己的前途;还有就是他不希望自己退休以后别人指着他和他的儿女的背瘠骨骂。 父亲退休回到了他的故乡,而把他的青春和儿孙留在了阿坝。我站在三千米的海拔上迎风而立,阳光下,浮游着朵朵白云,让鹧鸪山,梭磨河铭刻在我的心上。我走过大渡河,穿国神仙池,来到九寨沟,从白湾,松岗,到三江到汶川,我仿佛在追寻父亲的足迹,也仿佛在寻找自己的根。而今我站在岷江边才恍然大悟---------这不是成都府河和南河的源头吗?如此漫长的寻觅,不过的落叶归根的古训。而我却对这神祉的安排心存感激。因为我相信,大山不仅仅是土石和树木,还有父辈的骨植,河里奔涌的不只是水流,还有祖先的血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