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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饭 一到年尾,每个单位都安排年夜饭。单位之间轮流请,发展到朋友之间也轮流请,意思是一年的工作得到大家支持,表示个感谢之类的。这种饭局,我把它称为工作年饭。传统意义上的年饭,应该是除夕夜家人团聚的晚饭。 吃了几十年的年饭,越吃越丰富,越吃越精致,越吃越昂贵,越吃越轻松,可也越吃越没年饭味了。你想,在酒店吃,能吃出个什么感觉? 反倒常回忆小时侯的年饭。 我的童年和少年是在六、七十年代度过的,那是物质非常匮乏的年代。我们大院里的孩子们平时都很怕帮家里干活,可到年底,却都是自动自觉的不再串门玩,个个怀着兴奋的心情,帮家里洗东西,搞卫生,包果蒸,炸油角,蒸年糕,一副又开心又忙碌的样子。做不赢的总会提前打招呼互相帮忙,今天你家明天我家,到处是欢笑声,过年的气氛就在这盼望中慢慢的传递、漫溢。 除夕,是小伙伴互相最看不到彼此的一天,那一天是家里忙的翻了天的日子。凌晨2、3点,就要去食品公司排队买猪肉,然后跟着大人去市场买鸡、鱼、和各类配菜。这些东西一买就要买够好几天吃的量,起码够吃到年初三。青菜类生菜、香葱、大蒜是少不了的,取意“生财、聪明、会算”。东西买齐后,午饭就随便应付,然后开始准备年饭了。 其实那个时候年饭的菜式并不多,我们家最隆重的是一只白切鸡、一只红烧鸭子、一煲骨头汤,然后是一盘生菜猪手、一盘酱油焖五花腩、一盘清蒸鱼、再就是一盘青菜。妈妈常常对着这些菜摇头,说是年饭越吃越简单了。母亲把她小时候的年饭拿来比较,当然是无法比了。母亲是大户人家,以前大家族吃年饭都非常讲究的,厨房要做满“九大簋”。簋”是古代放置食物的器皿,形状或方或圆,有木制的、竹制的、陶制的和铜制的几种,原是古代贵族的食器或祭器,后来渐渐流传到民间,现在一些乡村还有保留。“九大簋”是我们地方的一个说法,是“盛宴”的意思。“九大簋”是这九个菜:乳猪拼盘或金猪成盘;发菜扒鸭或发菜蚝豉;豉汁蟠龙蟮;白切鸡;酥炸或清蒸鲜蚝;香芋扣肉;清蒸海鲜鱼;时菜炒杂;瑶柱粟米羹。妈妈讲的“九大簋”我们那时一点不懂,就是连父亲也没见过,父亲对我们说,他只听说过可没见过更没吃过,我们几个孩子只能边听妈妈介绍边努力的幻想,可那时的物质任你怎么幻想都无法想象。什么都凭票买副食品,我连发菜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后来还好久分不清干蚝与干淡菜。妈妈说的“九大簋”我们只听过这词,内容却是不懂,那时的大人也没几个能说全。妈妈也不太敢张扬,怕出身不好嘴巴招祸。 我们每年的年饭必须要保留的有三样菜:生菜猪手、白切鸡、清蒸鱼。白切鸡是要用来“奉神”的,“奉神”就是祭祀祖宗。父亲最重视的是在下午三点到四点的祭祀活动。早早准备好香和其他供品,把鸡浸的半熟(要全鸡、包括用盐水凝固的鸡血、鸡肠、鸡肝、鸡肾等),捞起,放在供桌的正中,旁边是肉、酒、茶、点心、水果等,叫我们几个小孩,洗手,焚香,跟着他一起念念有词的“禀神”,请祖宗享用,也请祖宗保佑。这些都只能半掩着门偷偷进行,否则被心怀叵测的人发现会当“四旧”典型。当时大院里没几家象我们那样的,都把“奉神”当迷信清理省略了。可我父亲却不管别人怎么指指点点,也不管母亲的反对,把这个习惯保留了下来。后来环境宽松后,母亲反比父亲更积极了。“奉神”完毕放完鞭炮,年饭就开吃了。 我们家平时吃饭都很讲究排位。外公外婆在时绝对是上位,我懂事起,两老人家去世了,父亲就坐了上位,接下来是母亲、哥哥、姐姐、我和妹妹。我和姐姐位子中间永远是放着一锅饭,姐姐没下乡是她当“伺应”,她走后我就接了班。我曾经觉得不公平,质问母亲,为什么老要我们当“服务员”。母亲敷衍我,因为你们两的位子近。事实上我明白是母亲的重男轻女思想作怪,父亲也默认,哥哥则是理所当然的享受少爷待遇。年饭这个规矩就更严格,位子不能乱,等人齐了,我们小的开口请每个大人吃年饭了,大人下令“吃吧”,才敢起筷吃饭。 尽管如此,年饭还是我们小孩子最渴望的一顿饭,那时恐怕一年里最丰盛的就是除夕夜的这餐饭了,更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团团圆圆的围座而吃,可以随你吃什么肉而不担心要分给谁而不敢夹菜,也是唯一可以放开肚皮大吃而不怕挨骂的一餐。但有个菜却怎么也不能吃光的,那就是清蒸鱼,这个菜一定要剩点的,放到年初一再吃,叫做“年年有余”,所以喜欢吃鱼的母亲,也只能忍住留下点“有余”的东西,取个意头,好希望明年富裕丰足。 我们长大后,一家人吃年饭的机会少了,姐妹都各吃各的年饭。临近年底,母亲就要开始念叨,什么时候你们几个都能回来吃年饭哪,这年饭越吃越不象年饭了。。。。。。母亲的唠叨成了我们的心病,可要象小时侯那样的齐整,好象已不容易。 这几天我在盘算,今年的年饭该怎么吃?
2006年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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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曲谨 不若疏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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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乐我奔跑 我开心我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