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

（二）

啊，我的梅，你一枝独秀

四季绽放在我的心田

洁素的花儿

透着淡淡的清香

——摘《我的梅》

岁月象一条河悄悄地向前流淌。蓦然回着的霎那，不仅惊诧于时间的流失之快。当我现在欣赏着《光阴的故事》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回想起二十年前和梅在一起听程琳唱的《童年》这首歌时的情景。

其实我认识梅是在晶之前。那是84年7月2日傍晚时分，在一中教书的大哥领来一位女生，她个子中等，齐肩短发，眼睛明亮，脸庞消瘦，一对酒窝显得很可爱。她就是梅，是大哥的学生。梅悟性高，成绩一直很优秀，喜欢文学，对大哥极为崇拜，因而从大哥那里知道了我的故事（其实我哪里还有什么故事，后来梅告诉我大哥吹他有个高考落榜不落志，自学成才，且在家当海碰子的弟弟，嘿嘿），于是对我很好奇，总缠着她的历史老师（大哥教历史）非要到我这里来瞧一瞧。她非常健谈，一点也没有陌生的感觉，聪明活泼。走之前拿走了一本《文汇》月刊，并说暑假要来看书。记得那天正是雨后的黄昏，空气清新，晚霞映红了西天。       

晶的离去，让我消沉了好久。而且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家人，包括我的大哥。我独自品饮着那份孤独，把全部的精力和时间都投入到工作中去，以此求得解脱。梅偶尔过来借书到时我才感觉一点点的快乐。

借书，我想这是许多相爱的人刚开始时大都采用的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梅在整个暑假里先后到我那里借了三次书，来往之间，我们就相互地熟悉了。我那时就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心里没有任何想法，只是觉得和她在一起很是快乐。

85年她高考成绩并不理想，没有考上名牌大学，被一家省城普通院校录取，她没有在意，相当坦然地接受了这一现实。在她报到前的一段时间里，她经常到我那里去。翻开1985年8月16日的日记，上面有这样的记录：

“今天我们扫院子时，梅来了。她赶着车子，眯着眼睛，微笑地望着我，叫我的名字。我说‘你先去等会，我一会就完。’她答应着赶着车子过去了。这时，工会主席问我‘是你媳妇吧。’‘那里是呀，人家是大学生。’书记让我回去，说人家在等着你呢。我一看，果然她将车子停放在门口，在低着头等我。我只好走过去，把她领到屋里，给她沏了杯茶，大概水不开吧，叶子总是漂在上面，她可能渴了，在那儿又吹又吸，样子很可爱。给她换杯白开水，她不让，说这样很好。梅，这个我所见不多的女孩子，实在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她的模样，说不上十分漂亮，但很迷人，有点象山口百惠。她的脸庞，特别是不大而明亮的眼睛，浅浅的微笑和山口百惠一样迷人。我们谈话时常很激烈，但大多数观点彼此一致。和她在一起交谈真叫人感到愉快。尽管我们相见的机会很少，但每一次见面，我们都象相识很久的朋友一般真诚，我们坦率地谈论人生谈论理想以及家庭个人成长的过程。傍晚六点半钟她才走了。走时，对我说：‘有机会到我家去吧’，笑了笑又说，‘假如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现在领你到我家’。我说等以后再说吧，她调皮地抿了抿嘴，笑着走了。”

现在看这日记，我想或许那时我就已经喜欢上她了，虽然自己没有意识到这点，但是非常喜欢和她在一起却是不争的事实。

她开学前几天，我终走进了她的家门。她的父母听说是女儿崇拜的老师的弟弟，非常热情，我也很善于和他们交谈，所以气氛很好。梅上学走了后，我也经常过去陪两位长辈聊聊天，拉一拉家常。平心而论，两位老人真的很喜欢我。至今，我和妻子时常去看望他们。

从她家回来的时候，梅陪我走了很远，我不放心她，又把她送了回去。那时她已知道我喜欢上了她，虽然我从未表白，但聪慧的她一定感觉到我的热情，于是她告诉我她老家有个男朋友。梅的身体不是真好，上小学的时候那男孩子经常背着她，男孩子的母亲拿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她这样说的意图十分的明显，我再怎么愚笨也懂得这话的言外之意。其实我真的知道她不属于我，而是属于更辽远的天空更阔大的舞台，她的人生一定更辉煌更灿烂，我也知道她对我说的每句话都是肺腑之言，她怕伤了我。所以她说的那些话我并没有介意。

梅说她喜欢和我在一起，喜欢我的言谈喜欢我的开朗喜欢我的厚道喜欢我的文章，她说喜欢我就象喜欢自己的亲哥哥一样，和我在一起她很开心很快乐很愉悦，没有任何的拘束没有一点的委屈，她说和我在一起她可以撒娇可以耍小脾气可以让我骑自行车带着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可以和我谈诗谈她喜欢的小说可以交流思想相互共鸣。而她哪里知道她越是这样就越让我迷恋，越让我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在她开学前的几天里我几乎每晚都要和她在一起，我们一起听着程琳的歌声，在她唱的时候我吹着口哨为她伴奏，更多的时候我们在小河旁柳荫下踏着月光感受快乐体验离愁唯独不说爱情，而爱情却不知不觉地来到我的心中驻扎下来并生根发芽。

她终于走了，到我没有去过但心向往之的高校深造，把惆怅思念留了下来陪伴我。我把相思倾注笔端写下了不少的情诗，其中就有《我的梅》。后来，她来信说同学抢着看她的信后直逼着她坦白写诗的人是谁。于是我便很少给她写信，怕给她添麻烦。

夜晚孤独的时候我便胡言乱语起来：

星光下斜阳外有柳枝轻曳燕子啼鸣

欲问归宿在哪里苍茫一片无回音

多情总似无情漠然顿把柔肠锁

谁其知我

韶光飞逝春梦已去愿来世再结儿女情

静观江水东流怅叹知音杳远

乃复忆起桥头边幽径旁心神俱醉时

——《无题》

我想把她忘记我想结束这恼人的相思她却走入我的梦中不肯离去：

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

好久没有见到你的芳容

想是已经忘却了吧

谁知你又幽灵般地

走入我的梦中

——《无题》

昨天

听到你的声音

在信中

今天

看到你的笑脸

在梦里

梦里你离我很近

信中你隔我很远

——《无题》

87年寒假的时候，她跑到我住宿的小屋。那天正好单位放假，公司没有其他人，整个大楼显得很静。她执意地要我的本子看。其实我真的不想给她，但是她那期盼的神情恳切的目光让我无法拒绝。看了之后她感动地吻了我，我心神荡漾竟然把她抱在怀中，用颤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庞她的秀发，当我胆大包天还想更进一步时她摇了摇头。这就是我们唯有的一次亲密接触。

我们相聚又分手

我们分手盼相聚

午时你到我身旁

日影斜时我要回故里

那天由于长久的渴望

我把你拥吻在怀

那瞬间在我心中变成永恒

那一刻我至死也难忘记

 昨晚我曾问过星辰

今天再把斜阳问

问斜阳为何不停住

问斜阳为何不永存

 斜阳呵，问你也无语

斜阳哟，望你也无助

 ——《问斜阳》

那天梅告诉她一定要给我幸福，一定要给我找一个贤惠的妻子，结果她就把她要好的同学介绍给了我。她真的做到了，她的同学真的嫁给了我，并且真的让我很幸福。

我结婚的时候梅没有参加，我儿子出生的时候她到我家中看望，不巧的是那天我不在家。也就是从那一年起到我写这首诗的时候，我再没有看到她。

如果能忘记过去

心就不会懊悔

如果能忘记你

我该多么快乐

十多年前的那日午后

你柔情似水的羞涩

你青春如潮的萌动

让静寂的小屋生辉

    从此啊，你我天各一方

再也没有偶然间的相遇

光阴就这样悄悄流走

岁月的年轮上

长满了记忆的伤痕

一挥手已是百年身

十年来犹如隔世绝

有谁会想起那日的午后

有谁还记得那破旧的小屋

尽管往事如风

飘逝在远去的记忆中

尽管旧情似梦

醒来时已模模糊糊

然而猛然间的想起

心还会焦灼般地疼

你像一道风景

伫立在我人生的驿站旁

不管我是如何地小心

你都会定格于我的脑海

你是一叶浮萍

漂摇在我生命的河流里

无论我是怎样地躲闪

你都会荡漾着我的心波

——〈往事如风情似梦〉

今年五一节，我终于见到了梅。她还是那么瘦，那么精神，那么富有魅力。在家住了几天她就匆匆地走了。

梅说过：“我愿做你案前的台灯，给你以宜人的光彩，引你走到思想的深处，伴你度过漫漫的长夜”。哦，梅，而今你走了，象悄悄地来一样又悄悄地去，可这灯光因为你的话语而赋予了生命。此刻，我凝视着它，它的光亮也辉映着我，仿佛你深情的目光在鼓励我前行。

草于20050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