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之三)
大摸古眼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情感体验比我们现代人深刻的古人,面对白云苍狗的人生,早就说过: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其实,以古眼的经历和感受而言,惘然的又何止当时啊。
那时的小镇依山傍水,风光秀美,尤其是那一条哗啦哗啦的小河,就像一支古老而年青的情歌。而古眼最喜欢的就是坐在小镇东头那棵黄角树下,看河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特别是那些好像编队行进的小渔船,船头站一只威风凛凛的尖嘴鱼鹰,感觉当渔民真是天底下最最浪漫的事儿。
应该申明,以上写的是古眼二十年前的真实所见以及所感。当然接下来的文字,古眼就不敢打包票说绝对真实了。因为后面描写的内容经常出现在古眼的梦境,二十年了,古眼已经分辨不清到底是日有所见才夜有所梦呢,还是因为夜有所梦就误以为真了。何况古眼又是一个喜欢幻想喜欢玩文字的人,所以,就不敢作“假一赔十”的承诺了。好,你就当一个梦看吧。
清晨的河面,一年四季都飘散着一层薄雾,船只好像是游弋在云雾之中,那情景仿佛缥缈空灵的天界,只有当船老大吆喝着的时候,你才知道这是凡俗人间。这时的古眼坐在黄角树下的石凳上,冰凉冰凉的是树叶上掉下来的露珠,落在头顶,仿佛醍醐灌顶一般。
古眼明白,等到那一层薄雾散开,就会有一位姑娘从黄角树下走过。远远的,沿着那青青的石板路走来,朦胧的倩影,渐渐明晰。经过树下,她总会仰起头望望树冠,那一张明洁的面孔,那一双闪光的眼睛,就那样陶醉在灿烂笑容之中。黄角树也多情,这时总喜欢噼噼啪啪洒落露珠,惊得她小鹿似跳着跑过。背影飘飘,消失在河的上游。
只要是看见黄角树,只要是看见云雾,只要是看见河水,这样的梦境就情不自禁地浮现在古眼面前。有时,古眼觉得,可能是小说读多了,错把故事当现实了。哦,好像沈从文先生的小说里,有过类似这样的描述。但古眼懒得查证,古眼愿意把这梦幻似的情景当作自己的亲身经历。
每到黄昏,那落日坠落在远天尽头的河面,河水红着脸微笑着,真像夕阳中的羞涩新娘。坐在黄角树下的古眼远远地眺望,倾听热闹的船舱里唱响渔歌,静静地期待着。
古眼明白,这时总有一位姑娘从树下经过。夕阳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还看不清手足眉目的时候,影子便泄漏了她的秘密,青石板上的落叶也叽喳叽喳议论着她的到来。
晚风吹拂衣裙,落霞映照脸庞。她在仰起头看过枝叶繁茂的树冠之后,笑啦,笑得静静无声,一低头的羞怯,便逸出了古眼的视线,消失在小镇的那头,消失在青瓦白壁之间。
当夜色弥漫,码头上次第亮开渔火,小镇沉浸在炊烟袅袅的催眠曲中,那些明朝的砖清朝的墙稳稳地支撑着人们的梦幻。这时,一弯新月升起在小镇上空,调皮地偷窥着偶有人行的街道,还有忽闪忽闪的渔火。
而黄角树下,月影斑驳,斑驳里依旧坐着古眼。古眼背靠苍老的树干,两眼越过清辉幽幽的河水,越过不眠的渔火,那目光寻找着隐隐的连绵远山。
古眼明白,一位姑娘会从树下经过。在月光的指引下,在夜色的诱惑里,一位姑娘会踏着古眼的视线经过。来啦来啦,果然来啦,轻飘飘的,笑盈盈的,好像来自蒲松龄的聊斋,好像来自唐宋传奇,好像来自楼兰古国。。。。。。
实在抱歉,这幽幽暗暗的故事,既没有开始,也就没有结果。严格说,这根本就不能算是故事呵。残缺的情节,真与假的纠缠,现实与梦幻的交织,让古眼无法把握,想要把它写成一个符合逻辑的故事,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古眼担心经过理性的分析嫁接之后,故事的美就荡然无存了。
就让它以它自己的方式存在着,就让它飘浮在现实与想象的边缘,就让它游离在你我的身边,就让它蛰伏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间,像一只冬眠的青蛙,每到春风骀荡的夜晚便呱呱呱地唱歌。。。。。。
2005,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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