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保姆之春香姑姑

    洞箫/文

说起我的保姆，就必须交待一下当时的相关背景，不然各位朋友会想，在那个年代我们家何以会请保姆呢？其实，那时多数保姆和现在做家政的阿姨不一样，是不须要到雇主家里来的，而是由雇主把须要照料的孩子寄养到保姆家去，孩子的父母只在有时间的时候去看看。我们家，因为父母工作常要下乡，所以我和弟弟、妹妹在幼时，都是靠保姆照料大的。

上回说到我在腊香姑姑家被玉米茬子扎伤，闹得惊天动地，到后慢慢好了，母亲就不放我到腊香姑姑家了。母亲四下打听，就找到了住在秋木村的春香姑姑，之所以请春香姑姑做保姆，是因为听说春香姑姑为人极好，她的前夫很早因病去世，就因为她为人贤惠，又会持家，她婆婆硬留她在家不走，当地叫做坐堂招夫，这必是受这个家庭甚至家族爱戴的女人才会享有的资格。

妈妈把我托付给春香姑姑，就此开始了多少年我们家与春香姑姑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关系。

那时，春香姑姑家有五口人：春香姑姑、李伯伯（春香姑姑的后夫）、道珍姐姐、参峰哥哥，还有奶奶，我们喊作嗲嗲。

小时候总是和参峰哥哥在一起，想来参峰哥哥应比我大个七、八岁吧，参峰哥哥给我记忆就是聪明会玩，他带我到山上打柴，给我摘野葡萄、掏鸟蛋儿，还会模仿各种鸟儿的叫声。但参峰哥哥也有很痛苦的事，什么事呢，就是那个李伯伯经常会下死手的打他，为这，春香姑姑没有少落泪。

在早，我是同春香姑姑睡的，后来妹妹来了，我便同参峰哥哥滚一个被窝，我那时应该有五岁了，记得参峰哥哥同我在蚊帐里打手影，险些把蚊帐烧着了。那时参峰很馋，但我碗里有的肉块或是鸡蛋什么的却往往没有他的份，我总背着姑姑与他共享，让姑姑知道了，还狠狠地骂过他。可是，姑姑哪里知道，其实我是很想吃哥哥碗里的土豆和红薯的，并宁愿用我碗里的米饭去换它。姑姑把好菜好饭给我，他们碗里，永远是吃不厌的杂粮。

有时去别家走亲戚，姑姑总是带上我，这样的美差轮不上参峰哥哥，参峰哥哥朝我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我便有悄悄话给他，自然是带了好东西会给他吃。

那时的山上多美呀，满坡的映山红开了，我同春香姑姑在山道上走着，后面还跟着一条摇晃着尾巴的土狗狗。

在姑姑家的日子是快乐的，姑姑疼我，大姐姐爱我，参峰哥哥领我尽兴的玩，那样的童年简直就可以称作是完美无缺的，可是很快就遇着一桩让我伤心落泪的事情。

这一年大姐姐出嫁了，我怎么也不明白，天天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怎么突然间就要去到别人家里了呢，我哭着闹着，什么东西都别想把我买通，姑姑也陪着我哭，她说，你看，你把门前的桃花都哭谢了。

姐姐走了，我也上学了，只有到周末，才能再到姑姑家里去。少了我的调皮，姑姑家稍稍安宁了，可是没料到，姑姑家很快就遭遇了一件天塌一样的大事，什么大事呢？就是我的参峰哥哥突然死了，那一年，参峰哥哥怕只有十五岁吧，可是小小少年的他，竟然就永远的把眼睛闭上了！参峰的死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生产队有人欺负了他，一个就是他的继父，我们喊李伯伯的那个人。

等我再到姑姑家里，姑姑抱着我哭了又哭，那个李伯伯就此离开了，姑姑家里从此只剩下姑姑、奶奶和我们三兄妹。

记得妈妈那时同姑姑哭着说，喻姐呀（春香姑姑姓喻），你不能哭了，我的娃就是你的娃儿，二天你老了，我的娃儿忘不了你的恩。

多年后我常想起母亲的这句话，可是，实在说，我的姑姑，哪里得到了我们的一点照顾。02年知道姑姑摔伤了，我回乡去看她，到了姑姑的门口，姑姑柱着拐杖在高高的门槛内跨不出来，那一刻，姑姑在门槛里哭，我在门槛外哭，当年那个穿戴的整整齐齐领我出门走亲戚的春香姑姑永远不见了，而眼前的这个春香姑姑已是风烛残年，只有那眼中的慈祥，还是旧时的温馨。

那一回，姑姑没办法给我做饭了，看她难过的眼神，我就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我的心里只有一阵又一阵的愧疚，这多年，我远在山外，哪里曾为姑姑做过一件事。而明天，我又要走了，走到千里万里，何能为姑姑尽一点孝心？

03年春香姑姑去世了，大姐将她和奶奶的坟挨在一起，这一世的婆媳，在那边，她们是否还可以相扶相依？

（注：小时候，按当地习俗，我们叫春香姑姑为喻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