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喜事
(题注:村坊有个习惯,盘儿了女,娶媳妇嫁女,称作红喜事。上了六十的老人驾鹤归西,东风梦遥,称作白喜事。)
这年冬天,村坊的狗娃他爹直八爷总算熬出了头,一栋四封三间的两层小楼房建起来了,儿子狗娃要成亲了。双喜临门,满村坊的人都前来贺喜,抚之、颂之、乐之、叹之。直八爷满脸皱纹绽放如金秋的菊花。
空气中四处弥漫着这个冬天少有的温暖、热闹与喜庆。
震天的鞭炮,幽微的火药味将整个村坊都淹没了。
“滚!滚!你这个孽障!!”喜庆的堂屋内忽然吵声大起。不一会,只见直八爷被圆盆炭火烤褐了的脸死猪肝般,几根稀疏的白胡须当庭一上一下地抖个不停。众人都忙不停地劝慰,儿子狗娃则象头拉不回的犟水牯一甩头气鼓鼓地踉踉跄跄直往村坊外奔去。
翌日。
惠风和畅。直八爷的楼房大红灯笼高高悬挂,一匹红呢绸围彩将整个房子装扮得喜庆夺目,太阳初醒时分,锣鼓喧天,唢呐阵阵,八抬大花轿抬着新媳妇进了门。众人瞩目激动人心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的时刻即将来临。村人四处高呼:“狗娃!狗娃!快接新娘啊!!”
然而四处无声。狗娃依旧不见踪影。
喜庆的空气似乎凝固。直八爷到底是直八爷,临阵不乱,随手从鸡笼里抓了只雄纠纠气昂昂的高冠大公鸡,叫村坊一半大小子手抱公鸡代替狗娃拜了天地,将刚过门的俏媳妇送入了洞房。随后直八爷着人立马分头寻找不见了整整一夜的狗娃。
午时三分。人告:狗娃找到了,却又没能找回。
直八爷心知肚明,独奔邻村古杏树下小翠家。只见狗娃与小翠着新郎、新娘妆,一并相拥相泣在杏树前,誓不相归。
直八爷长呼一声:“作孽啊!……”血气直奔脑门,气绝倒地。
村坊人七手八脚将直八爷抬回。两个时辰后,直八爷醒来只大吐一口绿痰噎出一声:好你个孽障……
鼓乐依旧齐鸣,只是洞房内呜呜咽咽,洞房外也呜呜咽咽。
直八爷看着屋前的那棵苦楝树,浊泪双流。
直八爷中年得子,妻子生下狗娃时难产而亡。含辛茹苦二十多年,将狗娃喂得膀阔腰圆。好不容易为儿子觅得一门亲事。可狗娃却只钟情于邻村寡妇小翠。红花崽要娶一个带崽的寡妇,且比狗娃又大上近10岁——辱没列祖列宗啊!直八爷说一不二,寻思将那媳妇娶了来,将俩推进房,门一锁,生米煮成了熟饭,岂有不了事的。
然而……
翌日。
刚过门的媳妇涕泪涟涟夺门而出。
狗娃带着小翠,还有小翠的儿子,去了很远的地方。
新楼、新房。
只剩下直八爷的腰,再也没有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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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 >幽梦帆影 [本帖已被长河拾尘于2006年11月9日16时31分55秒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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