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腿 文/蓝色月光 父亲的右腿动过两次大手术,没有膝盖骨,不能弯曲,是上下骨头直接融合在一起的。他上楼梯很困难,走路也走不快。那年单位在西安分房子我家本来分了最好的三楼,但因为父亲的腿不方便,就和别人换成了一楼。父亲的腿原本没什么大病,是一次意外得病而成了现在的样子。 父亲为了我们这个家忙了一辈子,是家里的支柱。在单位上班时总是很忙,上下班走路都是急匆匆的。父亲喜欢登山,喜欢旅游,打算着退休后和母亲到处好好转转。不曾想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父亲因装修房子连日劳累感觉膝盖有些酸痛,听朋友说有个军医院研制的一种关节康复液不错,便去打了几针。在第三针打完后发现右腿出现了问题,膝盖红肿疼痛,输了一星期液体不见丝毫好转。将那家打康复针的医院的医生叫来看后,人家说了一大堆所谓的专业术语,总之是认为与他们毫无关系。眼看着父亲的腿一天天不见好转,便急急地住进了大医院,经一系列的检查后认为是半月板损伤,便做了手术。谁知手术一周后父亲说疼得更厉害了,医院检查后提出需要再次手术。但由于第一次未检查清病因就手术,我们不再信任这家医院,继而转到西北最好的一家医院。经过一个月的理疗后不见有明显好转,便再次拍片检查了一下。 一天,我正在病房里陪父亲,他的主治医生进来告诉我们说新的片子拍出来了,情况不好,看来父亲的膝盖是保不住了。建议我们回原来第一次做手术的医院,有点把我们往出推的意思。父亲一生刚强,那是我第一次见他落泪。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不甘心,就不相信这西北最好的医院竟然没人能治好父亲的腿。我和母亲天天到各个医院找骨科的教授,都没有哪位说愿意收下进行治疗的。那段日子对人们一家人来说真是灰色的,祸不单行,偏偏弟弟那时也住院了。而父亲的病情日益加重,整个西安的医院都跑遍了也没结果,母亲整日以泪洗面。我的一位叔叔建议我们一家陪父亲去北京的积水潭医院治疗,说那里有全国最好的骨科医生。一家人已开始做上北京去的打算。那时我们一家人是那样的无助。 那天下午我心烦意乱地又来到了西京医院的骨科,拿着父亲的病历和片子想再碰碰运气。溜到骨科的病房里和患者了解了一下,说了我父亲的情况。热心的患者们都建议我去找吴教授,说他人很好,医术高超,留学日本,专做膝关节类的手术。等了好一阵才等到了吴教授,很年轻,四十来岁的样子,留着小平头。我说明来意后,他看了我带来的父亲的资料,还有我写的关于父亲的腿治疗情况的文章后,笑着对我说:“你父亲这病你找我就找对人了,这种病我在日本留学时曾做过一例。我现在就安排床位,让病人住进来,检查后需要尽快安排手术。你的文章写得很感人,真得打动了我,要知道做医生久了有时就会有点同情疲劳。你放心,你父亲的病我肯定能治好。”听他说了这番话,我的眼泪不停往出涌,苍天呐,父亲终于有救了!那一刻我真想给吴教授跪下。 做手术那天,老家来了很多亲戚,父亲的兄弟姐妹从全国各地赶来,全到齐了,我八十多岁的爷爷奶奶拄着拐杖也来了,说不来看着我父亲做手术他们死不瞑目。手术做了四个多小时,很成功。 当父亲从手术室被推到病房的时样子还是很吓人的。腿上插满了引流管,还打着牵引,一边还在不停地输血。晚上我陪父亲,在病床前,想想父亲以往一直身体很好,几乎就没住过院,怎么会得这种奇怪病。听吴教授说父亲的腿病是一种罕见的细菌感染,非常严重,病人非常痛苦,但我从没见父亲喊过一声。我看了手术的录像,差点没晕过去。在病房里,父亲像在家一样仍然每天看书,写点文字。看着父亲日益增添的白发,看着他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我感叹岁月的无情,人生的无常! 出院后,父亲仍不能站起来,往日很简单的事也因腿的原因做起来都变得那么困难。看着父亲的样子,我总想掉泪。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我买菜回来后发现父亲怎么没有在自己房间里,吓了一跳。后来发现父亲拄着双拐站在阳台上,父亲终于能站起来了。那天,我躲在卫生间里痛快地哭了一场。父亲的一场大病,使我在这一段时间里突然地长大了,我明白了我不再是父亲庇护下的那个小女儿,这个家的事从此需要我的肩膀来支撑。父亲的病一天天好起来了,走路也不用拐杖了。我在网上找了一些膝关节方面的资料托人带给他。他自己也买了不少与膝关节相关的书在看。听说现在可以做人工关节,手术后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但父亲一直不同意做。 父亲说他得病后有一点体会最深:就是一个人不到得病时不知道健康的意义,不到得重病时不知道生命的可贵。 现在父亲上楼梯时,都是一只手扶着栏杆,左腿先上一台,那条没有膝关节的腿再上到和左腿同一台,然后再迈左腿。每次看着父亲艰难上楼梯的背影,我心里就在想,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将我的膝关节给父亲换上,让父亲恢复往日的健康。 写于2006年10月25日 [本帖已被蓝色月光6于2006年10月26日21时1分58秒修改过] [本帖已被蓝色月光6于2006年10月26日21时8分29秒修改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