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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排锯齿形大山夹着一座小镇。
一泓溪流从山的缝隙处曲溜溜钻出，将小镇割为两半。就在溪两边，平行附丽着两条街：东面的叫老街，西面的叫新街。 老街曾是古驿道。若干年前，达官贵人为其平添不少文化意蕴，骄傲了一代又一代老街人。如今，它不再荣耀，朴拙中藏几许沧桑与宁静。街两边，木板屋一溜，黑黑的瓦片鱼鳞般铺下来，紧紧吻住艳红在屋檐的石榴树。东边紧伏山脚。西边的屋后就一片田地，挤挤挨挨簇拥到溪边。门与门相对，窗与窗相望，西边人家放屁东边人听得清朗。房屋虽寒酸，家家却拥有一方庭院，或大或小。墙用土石筑就，日子久了，苔痕斑驳，纤细的狗尾草斜斜插着，与来来去去的风喋喋不休。春天，几枝桃花梨花从院内探出，随风摇曳，阵阵幽香恋得蜂蝶犹舍不下。倘若问及老街人，为何不修砖房，他们撇撇嘴：“冷冰冰的，得风湿呢，哪有住木屋快活?” 新街是区镇机关所在地，活活泼泼另一番景象。国道穿行其间，挺挺阔阔，平平整整。两侧，绿树掩映，幢幢楼房四壁耀彩，平坦的水泥楼顶高得老街人仰头才看得见。白日里，人往车来，熙熙攘攘；晚上，灯光溢彩，歌声悠扬。 新老两条街，几百户人家，同一个小镇，共一片蓝天。太阳打老街山顶出来，从新街山后落下，便是一天日子。新街人守着商店、旅馆、办公室、学校、百货摊，忙于上班下班；属于老街人的天地极小，祖辈留下的只有犁耙和田地，他们虔诚的守着这份遗产，忙于出工收工。 但风俗习惯不尽相同。比如老街人娶媳妇，前面两杆铜唢呐，吹者摇头摆脑，拉喉鼓腮。随后，一把花红小伞罩着羞答答的新娘。接下来是后生抬了柜，抬了箱，抬了被子……男女老少嘻嘻哈哈一路簇拥。新娘进门，三天不出洞房。满了三朝，新娘先见过亲朋，再随新郎沿街挨家拜访；新街是另一番景象：贴有鲜红喜字缠着长长彩绸的大车小车，擦洗的锃亮，排列的整齐，徐徐驶过街道。车上五、六人娴熟地演奏流行乐曲。有时，车队驶到街中，猛地杀出几个小伙，剥去新郎衣服，然后将其抹成黑脸，反缚双手，胸前挂一酒瓶。有人燃了鞭炮，丢于新郎脚旁，新郎左跳右跳，嘴上使劲骂：“好小子，看我下次怎样整你。”娶亲仪式完毕，便去旅馆宴饮，风风光光地一直闹到晚上。 为人处世也有差异。遇上鸡刨狗斗事，老街人从不紫唇涨脸红红白白与人争执，即便有了气，梗介于心中，哽咽于肚里，笑脸微微，一句“是我不好，请别见怪。”将前嫌释得一干二净；新街人凡事论个高低比个输赢占个上风。丢失了把小锁，脸红脖子粗的讥讥骂骂三两小时。大多是妇道人家，一手撑腰，一手指指点点，动情处，身子一曲一伸，双手拍得膝盖叭叭响亮。字不识几个，骂人水平了得，长句短句，明语暗话，张嘴就来，一气呵成，不打腹稿，不倒嗓子，直骂到对方双手掩耳双眉紧锁双脚发抖方罢手。开粉馆的杜二嫂，怀疑老街吴木匠未给粉钱，跑到老街指桑骂槐，直到吴木匠“补”钱了事。 老街人吃苦远胜于他们的耐忍，与他们生命连在一起的只有劳作。地头上的活儿忙完了，开始盘算布帛菽粟。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山上有赚钱的东西。织箩筐，烧木炭，种木耳；卖茶叶、黄豆、花生、板栗。天麻麻亮，身背肩扛土特产来到新街，占好地点，等待买主。拙于口才，又不谙经商之道，常被新街人划算。他们不计较，秤杆翘得高高的，露一脸的憨厚和率真。遇上“热情”的新街人，讨价前，递上一只香烟，他们不馋嘴，用“棒棒货没劲”打发回去，悠悠然叭着自家种的老远可闻到强烈呛味的叶子烟。手头有了新街人的票子，便有了一份踏实，更添一份闲散。人了夜，把磨得泛红的竹床般到庭院，拣些道听途说的新 闻，慢慢扯，慢慢谈，直聊到月落星稀。 老街人守着宁静，享受自然恩赐，觉得日子殷实有趣。翻开他们的历史，年尊辈长中到过县城的用手掐算得出。街中有一熊老头，活八十有余，从未离开过小镇，一瞑不视之日，留遗言于儿孙：守家业，不出镇。 查考祖籍，新街人多为江西移民。他们盲流至此，相中这块风水宝地，结束流浪生涯，拓荒筑屋，生儿育女。岁月迁流，荒凉芜秽之地成了渊薮，子孙脱胎换骨，成了小镇人。平日里，他们不去老街，一门心思花在赚钱上，经商头脑远比老街人发达。早些年，改革浪潮涌动，新街人突然一夜间开了眼界，大了胆子。临街瞅准一块隙地，贷款建屋。屋子两层以上，白墙，蓝窗，楼下清一色铝合金卷闸门，亮亮丽丽，把房子点缀得精神抖擞。房子建就，钥匙被邵东或邵阳人用厚厚一沓钱换走。外地人并未吃亏，八仙过海，各显其长，开馆设店。卷闸门一天比一天开得早关得晚，票子一天比一天进得快进得多。总共一公里长的街道，商店铺面鳞次栉比。招牌挂得五花八门：“野味酒家”、“老龙客栈”、“名流发廊”、“枫林网巴”……更具特色的，门前电杆上，斜挑一面小旗，上书一苍劲“酒”字，破空临风，古意余韵。最起眼的是大大小小的商店，名优特新，精品荟萃，大到五金电器，小至针头线脑。小店小买卖，商场大经营。从镇头到镇尾，有门面的开门面，无门面的摆地摊。摊上罩一凉棚，晴天遮日，雨天挡水。倘若有生人，踏人小镇，左看右看的，目光就被装饰一新的旅店牵走。旅店桌椅整洁，餐具干净。门口端坐秀丽女子，客人稍向里张望，忙笑脸出迎。来客刚坐定，奉上热茶，端出一碟瓜子，顺送一抹甜甜微笑，轻云一样，娇媚在你旅途的疲乏里。吃完饭，需住店便送水端茶，不住则送客出门。客人抹着油光光的嘴，欣欣然离去。 街中车站是小贩们领地。站场不大，溜来溜去的长途客车常歇在此。这正合小贩们心意。车刚停稳，各自揣着小什小物一拥而上，在门口、窗下亮亮地叫： “卖生姜、瓜子、花生、麻辣牛肉干! “唉!要不要茶卤蛋?” “盒饭哩!快餐盒饭，经济又方便。 乘客见这般情形，不由自主摸出钱来，似乎不买，情理上过不去。 新街人挖空心思捞瘪外地人口袋鼓了自己腰包，日子花花绿绿的过得起劲。腰囊钱多了，心性就野。有人揣了钱悄悄去通都大邑闯天下。杜二嫂的儿子，摸了她伍仟元汗水钱去了广东，气得杜二嫂关店闭门，茶饭不思，整日后悔“当初没把兔崽子丢进粪坑”。隔了许些时日，他们空着手陆陆续续回到小镇。而杜二嫂的儿子却没有回来，在一次打架中被削去了后脑袋。 新街上的一切，老街人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他们在庆幸儿孙们恪守遗言未被削掉后脑袋同时，对杜二嫂的不幸颇为同情。当杜二嫂运回儿子尸首，吴木匠主动上门做了棺材，感动得杜二嫂一把鼻子一把眼泪。这事成了新老两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望着新街一栋比一栋壮观的房子，老街人的心开始不安分起来，他们多方证实到住砖房不一定得风湿后，便搓开了手，决心扳倒“快活”过几代人的木屋，尝尝住砖房的滋味。头一阵子，他们买回水泥钢筋。又一阵子，捣了木屋，毁了院墙。后来，就见了几栋一砖到顶的两层楼房，硬硬朗的气派。 迁居那天，新街人送去了恭贺新禧的匾牌。噼噼啦啦的鞭炮声响脆了老街，响脆了整个小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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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友须带三分侠气
做人要存一点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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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约[幽梦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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