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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光洁
常常想拨开风的缠绕,看看月亮,看看那可怜的月亮;常常就这样在夜的小路上走着,听着月亮在天空说点什么。 月亮用它的白,染白了我的手指,我就产生了错觉,觉得自己成了女孩子,十指芊芊,缠绕着天空偶尔落下的云彩。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太深刻和博大的人,无法使思绪追究到比月亮更宽阔的宇宙,所以在我自己被很多污浊的事情掩埋地无可忍受的时候,就把脸庞仰向了天空。 我想自己童年时候第一次迷路的时候,一定进入了一个用月光盖成的房屋,月光一定把白色的光纠集成了柔软的棉花,然后把我埋进一种叫做“温暖”的物质里,使我成年以后,轻易不敢钻破这个温暖的茧子,心中对于冰冷抱有隐隐的惧怕。 月亮是一个有情的冷美人,在你把眼光撒向天空的时候,她会滴答滴答地落下眼泪,冰凉冰凉的眼泪,每一滴眼泪落到了地上,都是一眼清澈的清泉。我不敢拉住起伏的云彩飞行,因为那是月亮舞蹈的霓裳,我可不愿意做了月亮的累赘呢。 月亮并不是一直罩在我的颈上的光环,在我进入了世故的中年以后,月亮悄悄离我而去。没有月亮的照耀,我进入了一个黑洞,我不知道现在,更不知道未来,昏昏庸庸,无廉无耻。直到一粒种子飞进了我的耳朵,传达了月亮的信息,我才逐渐看到前面那一片虔诚的白色,看到那一地久违的善念。 哦,光洁的月亮,你的光洁还能洗涤我三十余年的污垢吗?我不敢再生,但我要回归,我将要把自己所有的善行长成一朵多小花,载我进入一条“真我”的河流里,即使这残破的身躯已经不能闪光,也要保持住它的光洁。 这样想,如果没有地狱,人类哪里会有恐惧;如果没有天堂,人类又怎样学会飞翔,我想,这大抵是对的。 西子湖 我常常怀疑眼睛是可以欺骗人的感觉的,比如说西子湖,有的人说她美,有的人说她丑,皆是因为西子湖上映了不同的眼睛。 我对于西子湖的向往和倾慕,是因为她安身在杭州,而杭州则是江南的一个抽象的符号。不去杭州,怎能说到过江南?于是,我在人到中年的时候,终于不管不顾地去了,像是去约会一个青梅竹马的少年时代的情人。 去过了,心就软了,西湖远远比我想象的美丽,而且美的不可言传;去过了,就惭愧了,因为西湖不仅仅是一位美女。我觉得西湖像一盏灯,一下子就点亮了我的心底里的那丝光亮;我觉得西湖像一个准天堂,它仅仅向你传达了一些天堂的信息。 最美丽的东西,往往是可仰而不可接近的,当时我置身西湖,觉得自己就是西湖里的一条鲫鱼,竟然还写出了《在西湖里游荡的鱼》,这样的文字真是可耻。 西子湖,西子湖,每当我梦里沁满了你的碧水,醒来总觉的自己身在洪荒。 兄弟俩 有这样一对当代中国的中年人所熟知的兄弟俩,他们是荡漾在江南绍兴乌蓬船上的两颗大星。 这两颗大星都很明亮,一个叫做周树人,一个叫作周作人。如果天空真的有文曲星的话,不知道周家是如何地幸运,两颗大星竟然不偏不倚地落在周家大院的百草园里。 也许真的有天意,那样汹涌的才华不能仅仅盘旋在周家大院,因此有了后来的兄弟反目,两颗星离开了,离的很近,虽然很近,也不能从各自身上取得能量;它们又很远,各自照着各自的天空。 一颗星星告诉另一颗星星说,你太倔板了,中国的文字不能仅仅当作匕首和投枪。 一颗星星回答另一颗星星说,要想成为一个文人,首先要成为一个战士。于是他们在不同的土地上辛勤地劳作,一个制造了许多匕首和投枪,一个品尝出了生活的许多“第三种滋味”。然而,两颗星的光总有汇合的时候,比如水乡的乌蓬船,弟弟在船里听着水的响动,哥哥坐着乌蓬船去看社戏。 他们享受乌蓬船的时候,我还是天地之间的游离的分子,在我学会了写字的时候,就承受了他们在不同的时空从天而落的星光。有的时候更喜欢哥哥一点,有的时候更喜欢弟弟一点,仅仅是喜欢,就建筑了我的文学的最初的房间。 明天我就要走出这个房间,到江南的绍兴会见这兄弟俩了,不知道他俩在天空是否还争论不休。我想,我走进周家大院的百草园的时候,一定会看到北方的野菜,苦苦菜或者荠菜,看到常常在北方的河流边看到的粉红色的牵牛花。 星光悠远,足以使人向往。 2006年8月去绍兴之前而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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