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到的那天我心里很平静,我交了宿舍钥匙押金,领到了学生证、医疗卡、校徽、宿舍钥匙,于是我正式成为大学历史系的一名研究生了,从此开始与那些作古的东西打上了交道。
历史怎么说呢?我并不讨厌这门课程,对于我这个新闻专业毕业的人来说,我对历史其实是情有独钟的,历史它能让人明鉴,它能带给人激情和冲动,更能让人的思想冲破现世的牢笼,体会人类发展中多姿多彩的文明,历史是最能够为哲学提出左证的学科,历史是所有学科中唯一全部是对的东西,只要是发生的东西,那一定有它发生的理由,那么一定就应该发生,这是对人类历史的最好诠释。
于是对我这个以学新闻起家的学生来说,历史确实是我应该攻读的课程,对我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研究生宿舍要比本科生要好得多,我和两位师弟住在一起,叫他们师弟是因为他们都比我小,他们本科毕业直接考了研究生,另外我还有两个师妹,她们也是本科毕业直接考了研究生。我们五个组成了历史系新一届研究生班,但从真正意义上讲,只有我的师妹钟慧与我同师一门,其他三位都师从其他的导师。
钟慧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子,年龄只有二十二岁,但从面象上看就象只有十六七岁。当我们大家见面了后我立刻有了师兄的感觉,于是我这个二十六岁的人立刻大方地请大家到餐厅吃了一顿,然后,在歌厅劲歌狂舞。在歌厅里,四个年轻人都跳得很起劲,只有我一个人默默坐在椅子上想心事。此时我突然有个感觉,觉得自己做事有些荒唐,我突然问自己为何要走这一步,表面上似乎是因为被一个女孩子捉弄了一番,心里不平衡,但如果仅仅是因为捉弄我哪有那么大的劲头耗神费力去考研究生,报复陈芳其实是我欺骗自己的一个借口而已,从心里来说我是想得到陈芳的心,想要娶这个女子为妻,但这种感觉是在我骨子里的东西,是我所有行为的真正动机。
一会钟慧跑到我身边,问我为何不跳舞。我笑了笑,说:“跳舞是你们这些毛孩子的事,我已经老了!”
“你多大呀!不就比我们大两三岁么?”钟慧说。
“是啊!就这两三岁就决定我和你们的差距,决定了我有社会经验,而你们却是个不懂得时世艰难的毛孩子。”
“别说的那么悬乎好不好!似乎你已经是七老八十的人。哎!关海涛,他们要去看他们的导师,你去不去看陈老先生?”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说。“不知道我这样冒然去陈老先生家他会对我有怎样的印象。”
“不管有什么印象你也要去呀,新入学的研究生都要到导师家拜访自己的导师。”
“好吧,我们什么时候去?”
“明天去吧!”钟慧说。
“那你就带路了。”
过了一阵我问钟慧,“你和陈老先生熟吗?”
“还可以,我去过陈老先生家几次。”
“他家有什么人?”
“师母,还有一个女儿。”
“钟慧,你说陈老先生会喜欢我这个学生吗?”我问。
“应该喜欢吧!陈老先生对学生都是很宽容的。”
“那师母呢?师母是怎样的人?”
“师母人很开朗,性格比较直率,还是很不错的。”
“我很怕见老师!”我故意贬低自己,“我在中学时就非常怕老师,见了老师就躲着走。所以我对到导师家去七上八下,心里很不舒服。哎!你不是说导师还有个女儿吗?她怎么样?不会给我难堪吧!”
“不会!陈芳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孩,和我差不多大,她对导师的学生很热情,不会给你难堪的。”
“这我就放心了!”我故意长出了口气说。
“钟慧,你知道我是工作了几年才考了研究生,不象你们是应届毕业直接上的,所以我身上有许多坏毛病,我不知道会不会让导师对我另眼相看。”
“不会,你和沈文凯性格很象。”
“沈文凯?他是什么人?”
“他也是导师的研究生,现在上二年级。他就象你这样不喜欢唱歌跳舞,很稳重、很谦虚。”
钟慧的话让我真感到可笑,因为她把我性格完全搞混了,我其实是一个很不稳重、最喜欢瞎折腾的人,我这几年与那些下三烂朋友在一起已经成为社会混混这一类人,我常常喝酒、喜欢胡吹烂侃、喜欢游游荡荡,有时还打群架、泡吧,私下搞一些生意等等,总之我如果不是有一张大学文凭,有一个很体面的职业,我肯定是那种容易犯罪的一类人。
我听了钟慧的话笑了笑,没有表示反对,我猜想自己虚假的形象也许能赢得陈老先生一家的好感。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在钟慧的带领下去陈老先生的家。陈老先生住在一栋很气派的住宅楼里,他们家在楼的四层。当钟慧在门口按了门铃以后,我听到一声久违但却很熟悉的声音,我听出那是陈芳的声音。
门开了,陈芳熟悉的身影在门里出现,也就在同时,我看到一幅非常滑稽的场面,陈芳看到我楞住了,她不明白钟慧怎么会和我这种人混在一起。
我此时装着什么事都不知道、装着不认识她的样子对她微笑点头表示礼貌。
钟慧看到陈芳发呆的样子,以为陈芳看到我这个陌生人感到诧异,于是给陈芳介绍我。
“陈芳,这是关海涛,是我的师兄,陈老先生的新弟子。今天我们是来特地拜访陈老先生的。”
陈芳此时才算是缓过劲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在那一刻有些失态,于是立刻变了个脸色,一副好客礼貌的笑容,然后招呼我们进屋。
我进了客厅,立刻感到一股书香气息扑面而来,那种知识弥漫的气息中似乎连灰尘都带着文化的痕迹。
进门后钟慧被陈芳急急拉到自己的房间去了,我猜想陈芳是去向钟慧打听什么了吧!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神态故意装得很腼腆,拘谨之中透出胆怯。陈老先生从书房出来了,见到我很是高兴,他立刻招呼女儿给我端茶倒水,陈芳被陈老先生喊了两声才懒洋洋地从自己屋里出来,她对伺候我表现出一种难以言状的厌烦,似乎我是她的仇人似的。
她把杯子放在我面前的时候,动作极其僵硬,杯子撞击玻璃茶几的声音似乎把陈老先生吓了一跳。她回自己房间前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丝毫不为她的态度所烦恼,我在微笑中对她招待我表示谢意,因为我早料到她会给我的这种态度。
师母出来了,师母就象钟慧给我形容的样子,她很爽朗、客气,师母给我削了个苹果,我感到受宠若惊,连声说谢谢。
我和陈老先生的谈话很平淡,他问了我一些情况,我很谦恭地回答,极力保持一种晚辈对长辈的尊敬,当然陈老先生对我也是非常和蔼的,同时还带有对他弟子的关心之意。
一阵,钟慧从陈芳的屋里出来,脸上带着怪异的神态很随便地坐在陈老先生旁边的沙发上。我们继续聊了一会,然后就在钟慧的提议下离开了。
钟慧一下楼就用很怪异的口气问我是否认识陈芳,我撒谎说不认识。
“可陈芳似乎认识你,她一个劲问我为什么把你带到家里去了,她一直埋怨我。”
我一看装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撒谎说:“我和陈老先生的女儿前几天在图书馆为借书发生过一点不愉快,如果不是你提醒我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她。她还问了你什么?”
“她问我你怎么会报考她父亲的研究生,她对你上研究生似乎很吃惊。”
我暗自可笑,我想陈芳此时肯定在挖空心思揣度我突然出现在她生活中的用意。
“是嘛!真奇怪!”我对钟慧说,“陈老先生的女儿似乎有点与众不同。”
“你看出来了?”钟慧问。
“那当然!她能因为那样一件小事就对我记仇让人不可思议。她这人心眼一定很小。”
“怎么会呢?陈芳可开朗了,很少和别人计较什么。”
“我看不见得!她对我不就很计较么?”
钟慧沉思了一下,说:“我想你可能上次把她气恼了,否则她不会这样。”
“也许吧!”我随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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