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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书房里坐着时,窗前常要飞过几只燕子,它们探头探脑的模样很令人忍俊不禁。有时它们几乎就要飞进窗来,但临到近前,却倏地又折了回去,令你妄自叹息。仿佛是调皮的小姑娘,趁你不注意时来撩一下你的衣袂、拉一下你的手,待你要捉住她时,她早灵巧的躲远了。 这些个燕子让我乐不可支,听它们远去的对语,倒像是在笑我怎么会是个书呆子?说来它们与我倒是近邻,因为它们的家就筑在邻家的阳台上,邻家的房主人因照顾孩子上学,搬去与外婆同住已好几年了。正觉得少了邻居间的问候和关照,便住来了这伙燕子们。燕子可称是芳邻,它们少有喧闹,顶多是在骤雨将至时刻,显得急急忙忙有些慌乱。这个时节,它们朝我家这边光顾的次数便多,甚至嘈嘈切切的,像在争论什么事——而平常,它们多是静谧地飞出飞进。有时读书倦了,抬起头,一道优美的弧线打窗前划过,探身望去,尚未入巢的燕子必会转过身来呢喃几声,像是亲热的打招呼。这样的“邻里情”令我感动,我想,它们也必认我是好邻居。 燕子来时,园子里的苇草已一片绿了,我清早去那里散步,不时会见到翩飞的燕子,从它们在我身边往返飞翔的神态看,我断定它们就是我的芳邻。我虽不通燕语,但每每不忘向它们挥挥手,算是一种礼仪,这时它们便会在半空里向我挥动双翅,还嘤嘤有声,令我悠然自得,仿佛遇着知音。 燕子飞时,多是成双成对,那分亲昵,没法不艳羡。难怪有那么多美好的语词都借助于“燕”字,像什么“燕婉”、“燕好”、“燕贺”、“燕侣”,等等,这些词之所以让人觉得亲切与祝福,实在是缘于燕子自身的妩媚。 燕子的形态也真是至美,尤其是燕尾的形状,远胜了一般的飞禽,就算如“百灵”、“黄鹂”这样娇宠的鸟儿,论起尾翼来,也要比燕子逊色。欧美人是最早欣赏燕尾的,所以他们的燕尾服穿来奇帅,我每在电视里看到着燕尾服的音乐指挥,总觉得他像一只大燕子。他的双手在空中划出飘逸的线,恰似燕子在振动双翅。我把这奇想说给朋友,朋友大乐,称我说的极是。 燕子的形象尚有趣说,古人有“燕颔虎颈”之谓,用于形容相貌威猛之人。把燕子和老虎比在一处真是匪夷所思,娇娇飞燕,其威若何,至今不得其解。 邻家的燕子助我妙笔,我常于燕子声里神思飞逸。百灵的婉转嫌吵、黄莺的轻歌嫌腻,唯有燕子的呢喃,给人的感觉是温馨、是抚慰,个中的感悟,没有亲耳聆听过,是难以体会的。 有回偶在闹市遇见邻家主人,说起满巢佳燕,邻人大喜,遂有诗酒之约。归来看燕子,又平添一番亲近之情,油然想起陶令的诗——“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