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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角落里出现了一只塑料桶,红色的,又新,特别的打眼。
新搬来的张婆说,我一个亲戚在养猪,我看大家剩饭剩菜没处倒,就喊她摆的。 院子里的人就都往桶里倒饭菜,你倒我倒,不一天桶就满了,摆桶的人就过来,把潲水倾空挑走了。有了这只桶,剩饭剩菜有了归处,下水道不堵了,也不招苍蝇了,空气都清爽了不少。 院子里的人就很感激摆桶的人和张婆。 一年两年,桶子慢慢变旧,鲜艳的红色变淡,甚至发白,院子里的人注意到,来挑潲水的换了一个年轻点的。一问才晓得张婆的亲戚养猪养发财了,现在开了个养猪场,底下也有十几号人了,她现在要抓“企业管理”哩,当然不会亲自来挑潲水。 有人看到发了财的张婆亲戚,回来说,啧啧,穿得那叫一个艳哪,耳朵根坠的,脖颈上挂的,手腕上圈的,手指上戴的,从头到脚,都是金灿灿的,就是人胖了不少。哼,胖了活该,那人恨恨地加上一句。 听她说得蹊跷,大家就都把耳朵递了过来。我喊她,她还爱理不理。哼,发财了,眼睛也朝天上看了,耳朵也听不进话了,也不想想,她是怎么发的财。讲白了,还不就是那些潲水撑肥了她那些猪,那些猪撑肥了她? 这话像一根棍子搅乱了众人的心思。 第二天,院子里齐刷刷摆上了许多新崭崭的塑料桶,每家门前一个,绯红绯红的,一字儿排开,像士兵在接受检阅。 各家各户就都往自家桶里倒饭菜,还不经意看一下别家的桶里比自己桶里是多是少。 晚饭后,院子里一下热闹非凡,来了许多新面孔,都是来倒潲水的。各自找到自家亲戚的桶,看看却连三分之一都没得,都摇着头倾空潲水桶走了。 第二天,来倒潲水的少了一半,第三天就更少了。天热,剩饭剩菜在桶里发生着剧烈变化,有个初中生刚接触化学课,兴趣很浓,兴致勃勃地带着同学来研究潲水桶里的化学作用,据说是为了完成老师布置的课题:化学干预生活。 这个学生写的实验报告表明,有机物发酵其实就是一种化学过程,潲水发酵,招来了苍蝇蚊虫,污浊了空气,影响了食欲,搅坏了心情,所以说,化学确实无时无刻不在干预我们的生活。 收潲水的人干脆一个都不来了,院子里头一片群蝇乱飞、臭气熏天,大伙想想不是事,就召开了全院住户会议,其激烈程度不亚于外国的议院大会。 经过三天的讨论,会议终于圆满结束,大会以全票通过一项决议并形成了文件,这项决议有三个要点: 一、院子里只能摆放一只潲水桶; 二、一只潲水桶只能摆放一年; 三、潲水桶由全院住户按张三李四王二赵五依次轮流摆放; 院子里的人都说,这办法好,这就叫: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再带动大家共同富裕。 此后,每隔一年,院子角落里就会换上一只新塑料桶,绯红的,特别的打眼,提醒着人们别把潲水倒错了地方——这可都是希望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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