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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已逝人生,文字在其中占据着重要位置。前不久看电脑制图,一张图片可以拆分为多层,比如一张“夏夜赏月图”可以拆分为三张:一张景物,一张月亮,一张人。把它们叠合在一块,就成了一张完美的“夏夜赏月图”。如果说我的人生也是这样一张图片的话,那么分拆开来,有一张就是我的文字生活。 2 对文字的热爱要追溯到童年。那时,也许是没有其它娱乐和文化生活的缘故,书成为惟一。记忆深的几个童年伙伴,也都与文字有关。六七岁,我刚能看下小人书,就和一个大我两岁的男孩豁子一块到邻近的煤矿去拾废铁卖钱买小人书。那时,我们家住在甘壕街,离镇上收购站有五六里路的呀,然而,我们几乎是每星期一趟,把积攒的废铜烂铁等放在篮子里,挎上去卖。卖的钱多是买小人书:《两个小八路》、《鸡毛信》、《沸腾的群山》、《地道战》《地雷战》《海霞》《京江怒涛》……记得我买了一套《敌后武工队》,后来不知怎么丢了两本,一次放假,我到外婆家玩,邻居有个小孩有本第三册,我要来看,却说丢了,硬是没还人家。 上小学不久,我开始看大书。那时不像现在,有看不完的书,只要是能找到的书,我几乎看了个遍。一些书还是老笔体,不怎么识的,我硬是把它们顺了下来。一次邻居搬家,我拾到一本旧杂志,少皮没尾的,上面有小说、散文等,我爱不释手,有一篇《打狗》至今还记得内容。后来每每有谁搬家,我都要去看能不能找到丢弃的书。我也用自己的钱买了许多书,《剑》、《连心锁》、《把一生献给党》、《激战无名川》、《沸腾的群山》、《不死的王孝和》……然后拿着自己的书去换别人的书看。有些书,人家急着要,为了看完,我有过好多通宵看书的记忆。当黎明揉揉眼睛,恋恋不舍地放下书时,似乎没有丝毫倦意,书中的情节久久在脑际萦回。还有过逃学看书的经历,人家赶着要,干脆不上课,躲在学校的厕所后面,直到把书看完。还有一次,我在收购站换回一本竖排繁体字的《家》,由于不怎么看的懂,就用它换了一本《海岛女民兵》,后来,当我看了《家》电视连续剧,知道了它的好,到处找巴金的书,却怎么也找不到,而那个和我换书的男孩却转学走了。那后,我多次梦见那本书,渴望的心情像一种姿势留存在我的记忆。几年后,我终于买到了新版本《家》,但不知怎的,翻起它,我就会想起那本老版本《家》,不知它流落到了何人枕边,抑或—— 又想起一本令我受“冤”的书。一次,我在堂兄那儿看到一本少皮没尾的书,一翻就放不下。走时,堂兄只好答应让我拿走(后来才知道是本《草原烽火》)。没多久,我家邻旁理发店我成为“秀珍姑”的漂亮少妇见了那本书,说是她的,通过母亲拿走了那本书。秀珍姑是个漂亮的女人,我曾在心里喜欢过她,像那种初恋的心情。所以,她那么一说,那本书真是我偷了她的似的,也没去讨要,而且再见她时,我脸竟无端地发烧。我们家搬离甘壕街时,听说将租房子的房东是一个人,就想他家里是不是有许多书呢?后来,还真在房东那儿看到了一些书,竖排的《月唐演义》。 3 我有个理想是当作家。刘心武说:社会是最好的大学。所以参加工作后,我就开始记两本特殊的日记:一本《人生插曲》,一本《即景胸味》。每天的经历、感悟,对身边人的认识,写成《人生插曲》;一个人要想写好作品,就要对天气变化有所了解,所以每天我都要把晨昏风雨记录下来,融入自己的心情和心境,这就是《即景胸味》。一个月把它们汇总起来,装订成一本。这两种日记,我一直连续记了一年多。 八十年代中期,我开始写诗、散文,并开始投稿。参加北京人文函授大学学习时,我把自己写了一首小诗寄了去,没想到很快发表在校刊上,还给了10元稿费。那是一首名为《青春》的小诗: 闪耀着鲜艳的色泽 展现着活力、线条 精心用思索培育着理想、信念 又用执着的追求 把希望和现实焊接 它渴望新奇、欢乐和理解 有时也怅惘、痛苦和迷惑 但它总是用真挚的感触 去适应新的气候、环境 永远点燃着希望、爱和追求。 我仿佛看到了某种希望,那一段,身上像上了发条,攒足劲想呀写的,有时一天能写十多首。前后不到一年时间,我自编油印了三期《晨光》,每期《晨光》30页左右,上边大多是我写的那些长短句。只是,它们没能有一首跨出《晨光》,倒是有几篇散文后来在报刊上发了出来,使我把精力又转移到了散文上。 4 我在公开报刊发表的第一篇文章是《表哥的书柜》,那是1986年8月2日。那一天也是我的生日。记得当时,由于邮递员疏忽,邮寄的样报送到了供销社。一个在供销社上班的女同学见到我说:我那里有你封信。我刚把一文友送走,到供销社一看,是报社邮来的长信封。打开,就见到了报上油墨喷香的文章和我的名字。想到也许文友还没坐上车,为让他分享我的喜悦,我一口气跑到了汽车站。至今想起,我仿佛仍能听到那时怦怦的心跳声。 发了第一篇,就想着发第二篇,对文学的追求成了我最主要的精神生活。那种渴盼像一种姿势一直矗立在我面前,鼓励着我,也支配着我,以致改变了我的性格。性格决定命运,所以我的命运许多时候和文字联系在一起。 细想,这么些年我的工作也大都和文字有关。在办公室,整天播弄的是文字。后来在两家报社干过几年,仍是和文字打交道。报社停办后,回到单位,依旧是干排列组合文字的工作。可以这么说,文字浸透了我人生的所有阶段,与我的生活和命运休戚相关。 5 当然,这么些年,虽然与文字“相看两不厌”,对文字也不像从前那样充满激情,如果做一个比喻的话,就像是一对恋人步入了婚姻,琐碎的生活替代了激情,平和成为了主基调。对我来说,播弄文字是一种休闲、享受和张扬。 说休闲,是因为工作和劳顿之余,我可以沿着文字搭建的风景一路浏览。可以对每一朵花一丛草问候,倾吐内心的欢乐和忧伤。我把笔当做农人的镰和锄,文字就像是我播种的花草,看着它一点点成长,我有一种体验播种与收获的快乐。 拿起笔,面对一叠雪白的稿纸更是一种享受。可以抛开一切烦恼,约见想见的人,和他们对话、交流,向他们表达钦慕。可以回到那间令人忆念的小屋,在青春那轮明月下,重温久违了的激情,让那光芒透过记忆的帷幕,再一次照亮凡俗的生活。在笔下,可以毫不顾忌地袒露自己,亮出每一寸皮肤,而不怕被那些尖锐的目光刺伤。 写作还是一种张扬。拿起笔就仿佛拿到了开启另一个世界大门的钥匙,迎面而来的思想、感知、灯光以及温暖令人目不暇接。我可以用文字搭建起一座座高塔。可以步入文字的丛林,聆听大自然最幽邃的静籁。可以打开樊笼,让心底潜藏和压抑的思想像一只只小鸟振翼而出,飞向无垠的蓝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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