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得像水晶一样透明的一个冬夜。 漆黑的天空上,广阔无垠的漆黑的天空上,遥遥的只嵌着一颗银色的星,一颗和他的心一样冷静的星。 他向来说他自己就是一个这样冷静的男人。 在自己的小屋里,在幽暗的灯光下,悄静的氛围中,将这种薄薄带着甜味的哀愁寄托到一册飘逸的散文诗中的时候,CD里唱着那忧郁的歌声: “愿你幸福, 我流泪。” 放下了书,倚在窗口,在黑暗的夜色中,我看见了冰儿那蒙着雾一样轻愁的眼睛。 眼泪像星星一样的在她的眼角上闪耀着。 “你不会知道的,你不会知道压在我心上的是怎样沉重的忧郁。我需要麻醉,我需要刺激,我需要对于一切的遗忘。可是我的灵魂却需要安静,需要休息!” “冰儿,是怎样的幽深吗?我知道的,在那深深的蓝色的怀抱中,正藏着你的哀愁,你的忧郁。” “为什么我要认识他呢?为什么我会如此痛苦!可是,我并不惧怕,我早知道的!我是知道海是怎样深的,我是知道世上是有比幸福更可珍贵的东西的。” 曾看过这样的一个故事: 夏娃并不是这世界上的第一个女性。 与世界上第一个男性亚当同时创造的,另有一个叫做丽丽斯的女性;她的创造远在她的同性夏娃之先。 夏娃是用亚当的肋骨所造,是属于他的。而丽丽斯,则是和亚当一样,是用黄土所造,是独立的,不属于亚当,也不属于任何人。 因为她不属于任何人,所以她不曾像夏娃一样成为人世的第一个女性,她成了一个流浪的精灵。 愚昧的古代教徒,轻轻地从《圣经》中抹去了她的存在。 可是,她是存在的。在宇宙的永恒中,丽丽斯是永存不劫的。 因为她不曾沾染人世的尘埃,她保持了宇宙开辟时混沌的纯洁。她没有衰老没有死亡,她不知道烦恼,她不知道痛苦。 同时,她也不知道什么是幸福。 用着血肉的躯壳,夏娃在人世传递着她的后裔。世间沙一样浩繁的女性,每个人都是夏娃的化身。而丽丽斯,则在这千万的女性中,仅仅占着一个灵魂,一个孤独的流泪的灵魂。 “假如在这世间,你遇见一个美丽的女孩,她有着一颗纯洁的心,同时又具有一种孤独的特别的性格。你假如遇到这样一个女孩的时候你便是遇见了……” 在认识冰儿不久的时候,有一次,她低低的这样对我说着。 “是的,我是一个不需要幸福,不需要欢乐的人。” 因了这,我忘不了冰儿那一对蒙着雾一样轻愁的深湛的眼睛,我忘不了冰儿那忧郁的低微的歌声。因了这,我更忘不了冰儿那么一颗纯洁的心,那么一个流浪的灵魂。 “可是,是在怎样的痛苦着哟!” 在夜的悄静中,用着幻觉的眼睛,在夜色里,渐渐地显出了一对润湿的眼睛,带着雾一样润湿的那么忧郁的眼睛。 夜是悄静的,心是温暖的;可是,冰儿她是怎样的在痛苦着的! 不止一次了,她这样独自叹息着说: “可能有那样的一个地方:小山坡上有一小木屋,地毯似的绿色草地上开着许多不知名的白色、蓝色、浅黄色、浅紫色的小野花,小山坡脚下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流,溪流两边有着苹果树、梨树、橡树、菩提树,小鸟在树梢上婉转鸣唱……那里没有忧虑,也没有喜悦,静静地度着日子,不要希望,也不要系念。” “我不需要慰藉,我喜爱孤单的流浪人的寂寞。” 听了她说着这样的话,我便想起了她所说的丽丽斯。 “认识他,要使我痛苦的。可是,我并不惧怕,我早知道了。” 夜,是那么地悄静,心是那么的温暖。可是,冰儿她是怎样的在痛苦着的。
在黑暗的太空中,仰望着那闪耀在天边的那颗星星,想到冰儿那一对蒙着雾一样轻愁的眼睛,冰儿那一颗纯洁的心,那一个流浪的灵魂,那一颗颗带血的泪珠,我分明听到了冰儿那幽幽的声声叹息——那荆棘鸟的啼唱: “认识他,要使我痛苦的……” 是的,我早知道了,可是冰儿她并不惧怕。
※※※※※※ 只因前世未了的情缘,我才轮回到世间,仰卧成一列篱笆,拦在你必经道上。等你来为我梳理被风霜憔悴成枯草的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