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题记:老爸上世纪52年生,逃过三年大饥荒的“浩劫”,77年去张家口当兵,90年去西藏跑推销,93年回家开农运车、搞水泥制品至今。到现在为止,共盖楼三次,这也许是老爸
一生做过的唯一跟地产有关的事情。 70年代末:一间小草屋 小时候在田里干活的时候,妈妈经常会给我们哥俩上一上“思想课”。譬如说当初爸妈结婚的时候怎么困难、你们这些孩子现在生在福中不知福。还有,三年大饥荒的时候,老太太怎样颠着小脚、挑着个奋箕(一种竹制的、农村里用来帮运东西的工具)、一头挑着我爸、一头装着我二椒(家乡人管叔叔叫椒椒),从祖居地逃荒来到塘冲(目前住址)。等等。 爸妈是老亲结婚(前几代有亲戚关系)。妈妈说,当时爸爸的家里穷得叮当响,几乎一穷二白。可外婆说,这小伙子不错,人实在,又当过兵,将来肯定有个好奔头。妈拗不过,只能“委身下嫁”了。 到了三椒娶到老婆后,爷爷主持分家,爸妈就分了一间草屋。猪圈、厨房、卧室全在一块。人和牲畜就同居一室。最可怜是那口猪,生病后天天叫个不停,当时医疗条件比较简陋,最后被爸爸挂在树上吊死了,这可能是历史上对猪最严厉的惩罚了。从这一点上来讲,爸爸遗传了爷爷的坏脾气。 80年代中期:4间大瓦屋 爸妈结婚后不久,“大干”(历史书上叫大包干,分为包产到户和包干到户)开始了。日子依然很清苦,幸好,妈妈是个裁缝,农闲时开始在乡里上门“服务”,给别人做衣服挣钱,结果我哥俩奶水不够,从小营养不良,尤其是我哥。爸爸“主管”家里的生产重任,后来兼做队里的小头目――队长。 从结婚那天起,爸妈就为了“房子梦”而“奋斗”。大约在85年左右,4间大瓦屋终于落成了。当时请的是乡里最好的陈姓师傅盖的。除了使用了比较“先进”的油毡之外,所有材料全部属于自产的。地基用河石(鹅卵石中比较大的一种)摆放而成。墙体用的是“土基”(类似于城墙砖,但不经过烧制),制作方法是取用粘劲大的田土,然后加入切碎的稻草,放在一起搅拌以增强黏性,最后灌在一种长方形的木板做的模子中,经过暴晒而成。支撑结构使用的全部是木料,大粱是要用上等的枫树,小粱用的是山上砍的杉树,椽子是松树,都很有讲究。瓦用的乡里瓦窑里烧制的青瓦。青瓦配上红色的滴水瓦,再以白灰(石灰)抹面,整个建筑呈现典型的江南民居特色。 堂屋门槛用的是山里拉回来的一个大条石(可能是花岗岩的一种)。就在屋子盖成不久后,才几岁的我因为要贪吃小奶奶家的红薯,结果兴冲冲飞奔过去的路上,不小心跌倒在上面,当时血流如注,妈妈当时按了一块火柴皮(火柴盒上用来摩擦点火的一面)进去,才止住血。结果,到现在我的额头上还有一个很大的疤。 印象中,那时的瓦屋虽然简陋,但是冬暖夏凉,从来不会漏水。尤其在做饭的时候,只要一开锅,整个房子里就弥漫着饭菜诱人的香味。 大约是89年,爸爸买了村里第一台电视,于是,一到晚上,爸爸就会把电视搬到稻床(农村里用来晾晒稻谷的土场子)上,接根电线过来,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过来看电视。当时好像只能收到中央台一个台,正值《霍元甲》、《射雕》热播,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 90年代初:6间花园房 大概是88年,爸爸借款买了全村第一台拖拉机,开始跑运输。从那时起,爸爸每天晚上回来,都会从山里拉一车青石(盖楼房做地基的材料)回来,开始筹备盖楼房,不出一年,就攒了好大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石头。一年多后,卖掉了拖拉机,开始在村部里做服装厂,专门接那些去西藏跑推销的人的合同。90年,爸爸跟随一个老“推销员”,开始去西藏去跑推销,拉合同。一开始跟别人合作,后来是自己单干。 记得妈妈老讲的一个故事,说爸爸第四次进藏的时候,在去格尔木的路上,半夜里,车开到半路上,因为油被注了水,熄火了,结果,几个人哆哆嗦嗦的在车上等。要知道,在青藏公路上,也许车开个一两天都见不着个人影。可能是太劳累的缘故,爸爸开始有高原反应了,上气不接下气。幸好,有个藏族老牧民给了两颗药吃。最后平安归来。那时爸爸最后一次进藏了。 回家后,正式准备盖楼了。先是叫了村里十几个劳力(农村里称呼壮年男子),开始用板车(一种人力运输工具)拉砖。由于当时到窑场没有大路可走,因而,拉砖的过程相当苦。一次只能拉200块左右,十几里路,一共3万多快砖,全部一块一块人工拉回来。不过,当时,我们这些小孩们倒喜欢跟着去,一则可以看看在家里就能看见的红砖窑到底是什么样子,二来也可以推车。 91年,三底三楼(一层三间,二层也是三间)的楼房终于开工了。原来的四间大瓦屋被迅速拆除。地基用大青石砌的,大约有一米深、一米二宽。全部砌好后又在上面用钢筋混凝土浇筑一遍。整理采用钢筋混凝土框架,墙体用红砖砌成。屋顶周围用红色瓷砖贴成,上面可兼做晒场。墙面用各色的小石子镶嵌其中,光彩鲜艳。地面采用水磨石,光亮得很。 楼盖好后,开始修院子和厨房、猪圈、鸡圈、厕所、杂物间、花圃等,所有设施规划齐全,居住起来极为方便。父亲对此可谓“用心良苦”。全部建好后大约占地四五百个平方,建筑面积有二三百个平方。人均住房面积大大超过现在国人的平均居住水平。从那时起,爸爸就预备好了我哥俩以后结婚生子成立大家庭所需要的住房。可惜,后来哥俩相继去异乡求学,现在又来深圳谋生,爸爸辛辛苦苦盖的楼终于没派上用场。 上小学时,小伙伴们问,你家在哪里?我自豪的指着远处掩映在绿树间的小洋楼说,看,那就是我家! 90年代末:8间小洋楼 盖完了小洋楼后,出于年龄的考虑,父亲决定在家里做事,于是开始了二次“创业”。大约在93年,在乡上公路边盖了三间平房,开始做水泥制品。哥哥开始上高中,就剩下我一个人“独守空房”,放学后就回老家照管那么大一个院子,照看那头小猪和一大群鸡鸭。 由于业务发展的需要,大概两年后,爸爸借钱买了一辆农运车,开始自己拉石料、沙子、水泥等做水泥制品必备的材料。 97年,是爸妈最高兴的一年,哥哥考上了大学,我考上了重点高中。家里的房子开始闲置起来,也成为了爸爸的心头病。幸好,由于修高速公路的原因,房子被拆除,还象征性的赔了点钱。当时用了近二十吨水泥盖起来的家伙给拆除工作造成了极大的麻烦。那些砖头、楼板之类又被运到“新家”,二次利用。 大约在98年,为了避免砖头风化损失,爸妈开始筹划盖楼。由于办厂的需要,最底下一层设计为仓库,可以停车,放水泥、工具等。上面两层住人。盖好后,使用了铝合金门窗、冲水马桶、浴室、地板砖等材料,二层为爸妈的居室和客厅,三层是我哥俩一人一间卧房。各有一个卫生间,相当的舒适。 但由于要看守一楼的工具、车子等,爸妈至今没有在二楼住过,不管冬夏,都住在靠西晒的平房里,夏热冬冷,热的时候屋内气温能达到30多度。去年哥哥回家,给老两口买了空调,但爸妈舍不得用,说太费电。 到现在,爸爸还开着那辆很远就能听见轰隆隆响的柴油农运车,一天为了多挣几块钱,不惜在河里自己上沙子,在山里自己扛石头。 每次打电话回家,都要跟他再三嘱咐,现在不比年轻人,都老了,有事就慢慢干,不要心急。估计多半不会听,因为爸爸生来就是个做事风风火火、务求细致的人。 父辈们注定要永远在家乡的田地里画圈,一辈子也不会逾越这个固定的半径;而我们,注定要跳出这个圈,去圆父辈们未了的心愿。 ※※※※※※ tieshu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