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婆和他的儿子（小小说）

    鬼婆非鬼，年近六十，一向深居简出，寡言少语，偶尔在大街上遇见，常常一副没精打采、有气无力的样子，对村人视而不见，或者勉强哼哈两声，接着便匆匆离开。日子长了，大家也就习惯了，鬼婆嘛，总得有个鬼样！
    据说鬼婆有特殊的本领，以至于鬼婆这个称呼为大伙儿公认。鬼婆的本领就是养鬼。这一点连鬼婆的儿子二鬼都深信不疑。二鬼自幼丧父，和鬼婆相依为命，本来身世已经挺可怜的，偏偏他又不愿干地里的活，好吃懒做，坐吃山空，这样一直穷到三十岁，至今还是光棍一个。二鬼成日里和一些不三不四的青年混在一起，东游西荡，昼伏夜出，没人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但二鬼知道，鬼婆清楚。
    从小，鬼婆就告诉二鬼，她在家里养了很多“人”，那些“人”都在帮她干活，包括监视二鬼的一举一动。二鬼做了什么事，鬼婆都会一清二楚。二鬼经常看到鬼婆独自躲进里屋，嘴里念念有词，时哭时笑，时怨时怒，似乎在和许多人说话，末了便会精神抖擞地走出屋来，精神明显焕发了许多，好像洞悉了一切似的。这时，鬼婆便会告诉来找她问事的村民，鬼是如何如何说的，他们要如何如何做，对方千恩万谢地离开，鬼婆便心安理得地享用他们带来的谢礼。
    鬼婆挺灵验的。就拿这段日子来说吧，村里发生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搅得人心惶惶。
    先是，大清早的，鸡正打鸣呢，一向不言不语地张二老婆突然蹲在村前大槐树底下哭爹喊娘，一个劲地骂那个挨千刀的，没人性的。好事的人围了一圈，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她在骂谁，不知是在骂成年在外打工的张二呢，还是在骂张二的娘。有关心的人赶紧跑去问鬼婆，说这娘们八成是疯了，快请鬼来打听一下。鬼婆进了里屋，絮叨良久，出来告诉村民，这娘们男人不在家，家里阴气重，鬼神不安，难得肃静，快叫她男人回家就没事了。过几天，张二回来了，张二老婆随即安顿了下来。
    又一天早上，上坡锄草的村民突然发现本村孟文堂15岁的女儿赤身露体地躺在庄稼地里。问其本人，自己也搞不清本来好好在家睡觉的，不知咋的就睡在野外来了，一村惊骇。家人找鬼婆求助。鬼婆一番张罗之后，煞有介事地告诉他们，孟女年幼，晚上受邪魔所侵，夜游至此。她已告诉鬼神，予以保护，其家人要妥善看守，不使其单独外出，也就无事了。孟家欢天喜地，大礼答谢。
    鬼婆的驭鬼之术屡试不爽，来往求助的人也是络绎不绝。这一切二鬼看在眼里，惊在心里，他越发感觉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逃不过母亲的眼睛，他时刻在他母亲所养的“人”的监视之中。
    每次送走前来求助的村民，鬼婆常常到小屋里看一眼正在埋头大睡的二鬼，生硬地扔下半截话：“昨晚上又出去了！”二鬼不敢看鬼婆的表情，他搞不清这话是问，还是叹息。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发现，母亲对他晚上出去已经习以为常了。有时，他带回家块牛羊肉和点心什么的，鬼婆也只管吃上一通。逢着牛羊失踪前来问鬼的村民，鬼婆也有模有样地问上一通，将来人舒服地打发走。她始终派“人”监视着他，却从来对他的行为不管不问，最终有些事情会在她的嘴里轻轻化解。而他，也把夜晚外出当成了一种习惯。
    最近，二鬼被几个戴大盖帽的人锁上手铐带走了。据知情人讲，二鬼犯的是入室强奸罪，已奸污妇女近二十名，还偷、抢……反正这回他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