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网事"是个聊天室房间,因了这个暧昧名字,后来演变成了一个色情聊天室.

妞.

这是小撒对桃桃说的第一个字.

在某个初春的夜晚,小撒用这个字冲进了桃桃的生活.他没起名字,一个英文字母的ID挂在里面看风景.而桃桃的名字叫做:良家贼妞.

桃桃是溜进去玩的,只是把名字挂在里面不说话.

小撒却是这个房间的常客,在这里驻留了一年多.大多时候是出于习惯去挂着然后看电影.偶尔无聊会换上女装扮个骚贫个嘴或者挑逗一下那些空虚的女人.仅仅是文字,从未付诸现实也未曾试图过.

聊天与小撒而言,仅仅是消耗时间最卑微无趣的方式.

她放莫文蔚的CD,手指夹着一颗颗樱桃往嘴里塞.

另一只手在把玩一柄匕首.那刀柄上面有精致的天蝎图腾,让人莫名的胆寒生畏.是20岁生日,她坚持向桎讨要来的礼物.桃桃呆滞的盯着屏幕上汹涌的搭讪,不作回应.

"寂寞么?"
"做么?"
"我陪你啊,美女"
"宝贝,想要么,见面让你爽好么"
"出台么,什么价?"

"妞."
直到这个字出现时,她竟顿觉心血来潮,把QQ号发给了他.

两人就是如此轻易,不成体统的遇上了.

这一年的桃花分外艳.所有留意过桃花盛开的人都说,这个三月天媚的异乎寻常.后来据说,桃花粉是有毒的,会随空气扩散通过呼吸道侵入体内,医学验证,对人体有轻度毒性,可致人精神恍惚,神志迷离或更甚.

魑魅魍魉的三月天,明晃晃的飘荡着反叛的气味.预告无厘头的荒诞时刻都在上演.

可是,每个人都那么兴奋.有一片绯红入眼,总算告别这漫长的枯黄季节了.

妞.

在QQ上面小撒仍这样叫了她一声.他看到她的签名写着:我拿什么弄死你,我的男人?

打扰.桃桃回了2个字,莫名其妙的.

请讲.小撒回.

我咽喉肿痛牙龈出血,无法下咽任何水和食物.

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上火而已.听我的,去喝水,拼命的喝,坚持喝到反胃为止,很快会好.

好的.

与陌生人之间的话题是空白,两人竟再无多言.桃桃离线了.

第二天仍旧是夜晚遇上,他竟在等她.

好些了么.

没有,丝毫没有好转,我喝掉了一大桶水,已经到了难以下咽的程度.

吃药去----牛黄解毒片效果不错.对了,还有水果,给自己买个西瓜吃.

我不想见阳光,不想出门.

你不上班?你没有职业?

我就在家里工作,写稿养活自己,偶尔也在网上搞诈骗,发笔小财.

桃桃信口编造了自己作家的身份,她笑自己的想象力丰足快捷.

我不是你的猎物吧?

目前是有贼心没贼力,我感觉病的快死了.

说这么离谱,不过是口腔上火而已.吃些西瓜能谢火.你不想出门或者让我给你送去,不是为了见你,放下我就会走,你全当是在门口捡的.

好的.桃桃笑,她敲了一串地址发过去.

你对谁都这么热心这么好么.桃桃紧接着问了这么一个俗的掉渣的问题.

他极聪明的不作任何回应.

这就算是又一次的聊天.只言片语,索然无味.

晚上下线出门送垃圾的时候桃桃居然真的看到三只西瓜,静静的并排放在门口那里.眼帘下的翠绿傲慢的征服着视线.

她忽感致命的昏眩.虚幻网络里面的东西开始侵袭现实生活的瞬间,却透着让人恐惧的不安.

她带回来切开,大口大口的吃,即使是西瓜那样汁水丰盛的果肉,轻轻的触碰也会使牙齿开始渗血.她抵制着惶恐,坚持吃掉了它.

第三天,他仍在线上等她.

看到她的时候,他说了一句,你终于来了.掺杂着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极度关切.

没有人提西瓜.小撒只是问她,是不是好一点,她平静的说,没有,丝毫没有.

小撒留下一串数字,对她说,去医院的话随时找我,我陪你去.

又是一天.

第四天,当桃桃重复没有好转这句话的时候,她未防备到就流泪了,掩饰不住浅薄的绝望.一个听似无关痛痒的病疾,却已经到了将死的时刻.

她突然想到自己的胃里面除了药物和水份,是空的.自己不会支撑多久.

咽喉仍不断传来血腥的困扰.

然后桃桃对他说:

也许不会有人相信,只是喉咙肿痛难耐,牙龈反复出血.我就为此绝望.因为我知道我快死了.牙齿出血到让我害怕,我每隔几分钟就能尝到自己的血腥,那样的恐惧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桃桃停止了哭.她仍不时的把玩那把匕首,一副心意决绝的样子.

过了一会,小撒回复:

其实会慢慢好起来的.你要坚持多喝水,坚持吃牛黄解毒片,又比如去医院打针试试看.

我都试过了,医生也告诉我多喝水,给我开了很多瓶消炎药,给我打了针,但是没用.我问我的爱人该怎么办,他告诉我,死了就好了.我觉得很有道理,还是他聪明绝顶.

她说罢,用匕首在手背上浅浅的划了一道,立刻有鲜红的液体扩散开来,携着清凉的快意.然后敲击键盘:开胃酒来了.

回车发送信息给他.

小撒的回复这次极快:

除了死,也有其他方法解决的.

是什么?

是...做爱可以谢火的,你没听说过么?你可以跟你的爱人试一试,肯定有效.

是真的么?桃桃的眼睛滑过一线生机,盯着屏幕.手背的刀口还在渗着血珠.

他突然后悔如是说了,心像被刺痛一般,是将自己的女人拱手相让与第三者的错觉.

他跟她窗外的桃花正开的妖冶,弥漫着香气,有着催人入眠的恍惚.桃是三月里的花事.

桃桃想起这句话.她开始重复,一遍一遍的.桃是三月里的花事.桃是三月里的花事.电脑屏下方提示着,这一天,刚好是3月1日.

然后抬眼看了一下时间,神经质的问他:

百盛正门口,10点你能来么?

小撒愣住了,许久.他是混迹网络数年的野鬼,却不曾轻率与网友见面,更不曾想发生些许擦边的桃色情事.可是释迦动情的说着,桃是3月里的花事.这个三月的劫已经迫在眉睫,想置身事外已经千难万难.

于是,他敲出来几个字:

好的,10点.

拒绝,是内心不甘不愿的.索性就忠于直觉罢.

桃桃随意的找了一贴创可贴护住手背的伤口.夜风是温柔的拂面而过,她站在霓虹灯下面数落时间的罪恶和自己的荒谬.那把匕首就插在腰际.

那一年桃桃21岁,在旁人眼中俨然一副花样少女的样子.只是她的心底是溃烂的,她找不到一个端口倾泻,于是始终压抑,她始终想死,始终在找寻顺理成章的借口.

对病疾的绝望是多么合情合理,可是生死之间一个错落,就在网上遇到了小撒.

她看见他走过来.理干净的短发,有着小麦色的黝黑皮肤,一双细小眼睛让人看不透彻心事,还有极有质感的嘴唇,唇角有媚惑人心的弧线,仿佛总在诱人亲吻的姿态.桃桃心里想,那便是小撒与生的贼性.刚好契合了自己神经质的分裂细胞.

是清醒,让她分裂,再分裂.这些过于清醒的边缘人偷偷收藏了多少无法付诸任何形式的寂寞.

小撒22岁.看起来都不过是刚摆脱了孩子的年龄数字而已.

只是,很多凛冽的火种都是隐匿在安宁之中,悄无声息.没有人点燃的时候,也许静若处子,一旦沸腾,便没人再知道他们会如何惨绝人寰.

他让她突然不甘如此一直走着钢索悬而未决.是谁说过,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3月1日.街边的桃花妖艳,桃香浓郁,亮烈的色泽直击着每个人的视觉.

打扰.

桃桃照例说QQ上的那第一句话,冲他笑.

小撒不再叫她妞.而是很规矩的说了一句:我姓撒.

一时拘谨,不过是因内心的鬼在作祟,而用严谨掩盖心虚,是人类一种下意识的伎俩.当局者最清.他的手心骤然冰凉,心底燥热难耐.

撒老师.

撒老师?

你不是一直在给我上理论课么,教我怎么消除炎症,我现在来求教等你给我上实践课.

夜晚十点的街道,霓虹灯跳跃着挑逗情人吉普赛般的心.桃桃就是这样对着他,在梦幻的感觉里伸手触及他的皮肤,求证他是真实的.小撒不说话,他握紧桃桃的手带她走.突然发觉她有冰点一样的体温.

夜晚的桃艳不再像在阳光下那么暧昧浮凸,隐秘分散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等着有心人借题发挥.空气里面的桃香依旧隐隐催人睡眠.

"撒老师."

他终于带桃桃来到自己家,她用十指辗转着攀上他的肩,眼神迷离望着他.

"妞,现在上课了"

小撒抵不住沸腾的血液,说罢便开始吮吸她的脖颈,褪她的罩衫.

"老师..好!"

桃桃浅浅的媚笑,开始故意扭动身体迎合他的欲火.

"同..学们...好!"

小撒接受她的调情.以最迅疾的速度脱去她的外衣,轻轻在她背后一兑,她的内衣立刻滑落.

"撒老师,你教学经验好丰富."

桃桃继续挑逗他的欲望.用指尖摆弄着卷发丝丝入扣的撩拨他情欲.

她的呻吟像只野猫.

腰际的匕首清脆的一声掉在地面上,他竟然未觉察.一心一意的开始褪她的裤子.

桃桃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了他左胸口纹着一只蝎子.一只立体感十足,彷佛随时要走下来吸人血的蝎子精.一个像毒蝎般蛊惑人心的身体,瞬间后开始攻击她.

伴随着她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小撒意识到声音里面不完全是欢愉.他猛的开灯,看到让自己惊异的桃桃的处女红.

你...

他停止了一切动作.目睹着她破裂的疼痛,那处斑驳的伤口和血液是深入骨髓的触目惊心,还有她眼角流出的温热的眼泪,都让他惶恐以致不忍心再此进入.

桃桃不言语,坐起身来吻他身体,从胸口那只蝎子,到他坚硬结实的小腹,再到他勃起的器官,竟有着让人不可思议的娴熟,与那处落红格格不入.

她的眼角仍湿,苦的泪水淌进嘴里,夹杂着牙齿的血腥和他身体里面涌出的咸味,溶出让人亢奋却濒临着绝望的味觉.

他诧异十分.内心不解,怀疑是一场桃色梦幻.轻轻触及她的手指,仍有冰点的温度.原来这躯身体是真实的,不是幻象.

她握住他坚硬的部分,要他再来.天昏地暗的疼痛,是桃桃在那一刻唯一渴求的,她想要一些疼来中和无边的,无止境的压抑.

她不感觉有所蒙耻.她不知廉耻.

小撒再度恍惚了思想,开始重新进入她.剧烈的.他欲罢,已不能.

桃桃屏住呼吸,不再发出尖叫,她示意他进来,不要理会是否疼痛,他稍犹疑,而后重重的直入深处.桃桃再次感到死亡般窒息的昏眩,欢愉冲淡了疼痛,她又一次品尝到血的腥味在咽喉蔓延开来.

他不再罢休,用如出一辙的模式,无休又无止的要她.

她脱口而出说了一句我爱你.他用更快的频率进入她,不予追问.

他明白,她此刻说她爱他,事实上与他毫无干系.

需索,是决裂一种,无从取舍.每一种裂痕都可以告别一段往事,身体的,心理的,抑或甚至是告别一个时期.因此她是热爱分裂的女子,那么疼痛必然是代价,不可抱怨.

所以早晨的时候她告诉小撒,那些眼泪仅仅是代表身体的疼痛,绝非其他.不需要多心.
然后小撒紧紧的拥抱她说,我不是桃色网事里面玩一夜情的混蛋,我会对你负责,相信我.

他说的话那么笨拙.让人想发笑.

桃桃却说,我知道.

不知道何时开始,桃桃养成了一种习惯,在别人对自己述说无法辨别真伪的话语时,只习惯性的应允一句:我知道.

小撒在卫生间洗漱过后,喊她名字,可是房间里找不到桃桃的影子.追出,空荡荡的街道只有靡乱视线的桃红,漂浮的晨曦.唯独那个女人杳无影踪.

他的视线一扫,落在窗前那片桃红上面.路边的桃花开的仍娇艳,飘飘洒洒的香在空气里凝固成瘾.这桃花实实在在是最易招惹是非的花.她的妖容冶色,于潋滟春光之下,着实令人迷乱.她的美艳短暂,又怎不令人企图存美于梦中.

小撒失魂落魄的回到空屋子,看到床单上昨夜的落红已经不在.不知她什么时候清洁的.这时才发现那柄匕首被孤零零的丢在地面上.这是唯一她来过的证据.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