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
这两年双桥县的房价虚高,且有继续高下去的趋势,据传福建和广东的房产公司联手来此炒作,也可能是跟进全国大环境吧。“驭龙”房产的注资人有什么幕后的操作很难推测,表象却是清楚的,01年在整个地区覆盖性的一系列轰炸式广告,无疑将“林苑小宅”的名气和人气推到了顶峰。小区靠近当地渔村位置的一套300平米的复式公寓房,是驭龙公司送给父亲上任房产局副局长的一份大礼,中间的转折迂回了四个月,户主的名字变成了我。我有时候想,钱真是好东西,它令人有底气,面对问题不至于尴尬;权就更好了,它令我得到这套复式楼。
公寓房连接三楼和四楼,两层之间的楼道北侧开了一道宽约三米的嘴巴,建筑别出心裁,穿过双月般内弧形门户,修建了一座10平方的悬空露台,内收外放的设计远看呼之欲飞。星叶一眼就爱上了这个露台,我淋浴后又拿了两瓶啤酒来到露台,她手上的啤酒瓶果然空了。她目光遥落在渔塘对岸,那儿有三三两两的村人在老树下乘凉,天黑得只剩稀朗的星星在眨眼,水气扑鼻而来,腥湿凉爽,渔火早已亮起,映得她目光迷离,柔滑的面色竟有透明的感觉,我狠狠沽了一口酒,心里的燥动似乎又升温了。
“你听!”她侧过脸看我。“有人在吹笛子,真好听。”
“啊,笛子,我笛子吹得可好了。”我侧耳听了一会,果然有隐隐约约的笛声传来,似乎空气也被笛声激得有些动荡。
她视线里映着渔火和星光,清澈而朦胧地看着我,笑容矜持:“是吗?”
“你等着,我去找笛子。”
那晚她听我吹了一曲《牧民新歌》,赞叹我吹笛子比吹牛要悦耳,我大受鼓舞,接着傻乎乎地吹了十几首节奏多变的古曲,后来她唱一些老歌,罗大佑的《野百合也有春天》,孟庭苇的《城堡》,我也唱了一首张学友的《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夜深时她翻来覆去地唱《嗨,朋友》,直到送她回去,归来的路上我仍不由自主哼那调子:有时候看着天空寻找我的朋友或许你就住在白云之中有时候看着大海寻找我的朋友或许你就在海的那一边对你的感觉总是这样的亲切好像多年以前就认识了你只希望唱出这首我的歌带给了你对你的关心。那是第一次,她跟我如此接近,在学校公寓楼前,我们对视良久,黑暗中她可能看出我的意图,迅速地在我左颊亲了一下,一沾即离,立时转身跑进楼里。
上个月跟陈斌喝酒聊天,聊起快乐,什么叫快乐,有花不光的钱当然是基础,可钱花在什么地方才能让人从内心快乐起来,他在射精和调情两者之间推敲老半天,最后认定目的大于过程,爆发的东西总让人快乐,为什么孩子喜欢鞭炮和烟花?一是有声,一是有形,都是一种爆发;战争时代攻城掠地后屠城肯定是最大的快乐,因为声形并茂。其实我想自己跟他并无多大分别,然而我更在意男女互有好感的时候,那种焦虑和期待。陈斌瞪大眼,说你丫不是阳萎了吧?我一拳打到他肩上,说你丫屁股翘过来,爷爷坚挺一下你试试。
星叶终于跳出县机关党校,受聘到了私立学校担任初中语文老师,这对我无疑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她家在下面镇上,放弃党校的工作意味着放弃免费的公寓楼,而私立中学初步建设期并未提供教师宿舍。经我一番苦口婆心的说服教育,她仍然不愿意住到我的房子里,最后我都没辙了,赌气说:“你还信不过我?”她瞪了我十几秒,忽然放声大笑:“傻子!多大点事啊,值得你这样,哈,跟个孩子似的。”我没理她,闷头对付盘子里的炒饭,半分钟后她说:“别这样好吗?我去还不行吗?”“你别欺负我!我们说好了,住你那儿你得收房租,否则打死我也不去!”她补了一句。我心想至于这么欲盖弥彰吗?又发觉自己对她的目的越来越明显了,莫非我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那个目的?她应承跟我住在一起,是否就是应承了我们的情人关系?她见我半天没动静,叫了一声:“喂!”我噢了一声,如梦方醒,说好啊,你工资让我代领得了,每个月给你五十块钱零用怎么样?
我始终认为跟星叶之间有那么点儿缘份。有天跟党校那位朋友在街上邂逅,聊了几句,他忽然问我还记不记得星叶,我迟疑了一会说有点印象,他又是摇头摆尾地叹气,说这丫头心比天高,外地同学的一通电话就把她钓走了,真是不明白江湖险恶,我忙问怎么回事。这朋友年纪不过三十出头,但属于特深沉的那种,这时他沉浸在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的悠叹中,说她打电话给他,想回党校继续任教,让他帮忙给校方疏通关系,下午的车。我又问究竟咋回事。传销呗!他看我愣着,丢下这三个字便走了。
长途汽车晚点,星叶看到我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疲倦的脸上表情十分意外,我扔掉半截香烟,快步奔过去,狠狠地抱住她,泪水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我想更多的是被自己感动了。这时才明白五个月来,一直没忘记她,思念真是人类最伟大的情感。她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柔软下来,任我抱得紧紧的。好一会儿后她柔声说:“好多人在看我们……杰……” ※※※※※※ 他说,有这个可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