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畜生多活了三十年
文/梧桐叶翠
“小东儿,那畜生已经死了!”母亲在电话里对远在省城工作的陈东说。
“是怎么死的?妈,什么时间?”
“今天夜里睡死的!你姐姐现在终于能在九泉下瞑目了!呃……呃……呃……”
“妈,别哭!应该笑才对!平易了那畜生!让他死得这样轻巧!让这畜生多活了三十年!妈,别哭了,听话!”陈东泪水也在眼框里打转。
接完母亲的电话,陈东坐在沙发上发着呆。三十年过去了,那一幕何时曾片刻从陈东的记忆中消失?是那个做生产队长的畜生害死了姐姐的呀……
姐姐比陈东整大十岁,是庄上长得最好看的人。瓜子脸、大眼睛、扎着两条长长的辫子,虽然整天干活,可皮肤还是那么白!姐姐爱干净,身上的衣服虽不是好料子,可总是洗得干干净净,穿在身上整整齐齐的。姐姐还是个十分懂事的人,遇人一脸笑,看到叔叔、伯伯的就喊,走到哪里哪个不夸?陈东记得最清楚了,出事的那年,姐姐刚刚二十岁,是1972年的夏天。姐姐给队里喂猪,那个做生产队长的畜生,凶巴巴的,规定姐姐每天都要晚上睡到猪圈旁的小房子里去看猪。每天晚上,陈东总是陪姐姐到生产队养猪场看猪,那天晚上特别闷热,姐姐用扇子帮陈东扇着,可阵阵猪臭味还是让小陈东难以入睡。“姐姐,我嫌臭,我要家去睡!”“小东,陪姐姐,姐姐一人睡在这里怕!”“我不,我要回家!”最后,陈东竟哭了起来!姐姐只好送陈东回家了,母亲说:“丫头,我和你一起去看猪吧。”“不了,妈,你把弟弟哄睡着了吧,我一人去睡!”姐姐就这样一人去了养猪场!等陈东被家里的哭喊声吵醒后,天大的事发生了——姐姐喝农药了!
父亲、母亲、叔叔、婶娘都来了,庄上的医生也来了,“快上镇上医院!快!”医生给姐姐边打着针边喊道。父亲和叔叔忙乎乎地把姐姐抬着上了船,陈东、母亲、婶娘和医生等也都跟着上了船。机器船开响了,飞快地行驶着。母亲边流泪边问着姐姐:“丫头,你为什么想不开呀?你告诉妈妈!是谁欺负你了?丫头!”姐姐边流泪边用微弱的声音说:“妈,爸、小东、叔叔、婶娘,我知道我不行了,你们不要送我去医院吧!就是把我救活了,我也没有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对不起你们了,妈!你把我养到这么大,我没有报答你的养育之恩啊!只有来生报答了!”“是谁欺负你的?是生产队长那畜生?”父亲着急地一再追问道。姐姐还是不说。“丫头,你告诉我们,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好去找他算帐呀!”母亲也哭着说道。“是他!是他那个畜生!我反正是要死了,我就说吧,也没有什么难为情的了!那三十多岁的畜生枉费我平时喊他叔叔,夜里摸到我那里,我求他,我喊他叔叔,你就饶了我吧!我跪下来求他,他还不肯!我说,你把我那样我就死,他说你死我不怕,你家是富农,是‘四类分子’,死了活该!我打不过他,我抓了他的脸!那畜生还是……”姐姐大声地嚎出了声!“活畜生!等回来再找他拼命!”船上人没有一个不气疯的!姐姐哭着慢慢地声音小了,过了一会儿,突然说起胡话发起凶来。父亲、叔叔、医生三个男人压她腿子、膀子也压不住。这样没过多久姐姐就不动了。医生用手探了探鼻孔处,流着泪说:“回家吧!”
当姐姐的尸体抬放到生产队长家的房子里时,这活畜生早躲了不知去向!发了疯的父母和叔叔们打烂了他家的所有锅碗、家具!母亲还把那他家马桶扳倒在天井里!二三乳剂农药的味道加上门外的熏天臭气,使人窒息得要命。屋里屋外看的人川流不息!哪个不骂那活畜生?!该死!该去打枪毙!然而,等下午大队干部出面讲和,打损的东西就不要陈东父母赔,女儿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还是趁早把女儿抬回家入土为安,陈东家是富农,你家再闹事,群众不上工,大队就以破坏生产问你们的罪!那个荒唐的年代就是这样!最后,陈东父母只好忍气吞声地把女儿的尸体抬回去入殓下葬了!
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美丽的姑娘就这样命赴黄泉,永远地从人们的视野里消失了。可她的音容笑貌何时从母亲、父亲、陈东及所有亲朋的脑海里消失过!姐姐死了,那畜生却安然无事,照做他的生产队长,照是那样凶巴巴地,一点不感到自责。以后竟抵赖这事。母亲曾多次悄悄地用木头刻上他的名字,用针戳、放在火中烧、把它土中埋,天天诅咒着这畜生早点死,替姐姐报仇,可老天不开眼,他就是不死!还时不时在外面放风说陈东家讹了他!陈东自十七岁开始懂点法律知识以后直至考上大学,好几年来曾多次查找资料,想拿这个畜生抵姐姐的命,可时间过得太久了,姐姐人又死了,死无对证,哪里还能告倒他呢?
十年后的一个夏天,分田到户了,这畜生家的一块田正巧分在紧靠陈东家的田,那天畜生把田埂明显偏到了陈东家。母亲只轻声说了一下,他竟骂起母亲来。此时大学暑假在家帮助家里人在田间劳动的陈东火“噌”的一下冒上来了,多年的冤恨全涌上心头:“妈妈的,我打死你这个老畜生!婊子养的!”拿起铁锹就直奔畜生。吓得他满田的乱溜,没命地喊:“救命啊!救命啊!打杀人啦——”要不是陈东父亲、母亲最后死命拖住陈东,那天肯定会再出人命事的。母亲哭道:“小东,你莫要那样,你还要过呢!你跟那畜生不一样,他早该死了,可你死了我们以后靠谁呀?算了吧,孩子!”打那以后,这畜生再没有敢欺负陈东家。望见陈东在什么地方,他很远就避开了。
三十年过去了,陈冬一家天天盼着这个早该死的畜生终于去见阎王老爷了!陈东揉了揉眼睛,对妻子说:“老婆啊,那糟蹋我姐姐的畜生已经死了,我明天回家去一趟,把妈妈接来住。”现在陈东父亲在两年前去了世,老家仅剩了母亲一人了,陈东多次想接她来省城,母亲总以要等那畜生死了以后再出来!“我要看到畜生死了我心才安!”母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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