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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猪(之五) 三江雪/文 争吃虱子的老少躲在角落里舔着想象的血污,怎么也填不饱他们饥饿的肚皮。他们再也禁不住老母猪血腥的诱惑,饥饿的鼓舞使绵羊也能变成猛虎;一个箭步窜过去趴在地上,饿母狗一样舔着老母猪喷出的红液。猪屎脸揪住两只饿母狗的耳朵一扔,飞出了杀猪场。 一只企鹅模样的物体一摇一摆的走进来,对杀猪匠嘎嘎的叫了几声,又腆着能撑船的宰相肚,一摆一摇的走了出去。杀猪匠接到圣旨一般满脸飞扬出高兴和喜悦,一个个在杀猪场里飞快的忙碌,清扫战场。他们对自己杀的猪猡心满意足,对这次荣获杀猪大奖充满了必胜信心。他们细心地把被杀的猪猡堆到案桌上作优美的整型。杀小猪的把一条条洁白光亮的童子军一排排的立在案桌上,整齐有序像集合的部队,生龙活虎仿佛一声令下就会直奔前线。三张猪屎脸凄凄惶惶的摆弄着他们的战利品,他们既无杀小猪的数量又赶不上杀大猪的块头与重量,心儿七上八下好不忐忑,对这次杀猪不抱获奖的希望,只有图谋下次卷土重来,一定不会像今天这样的窝囊废。他们把被强奸的老母猪小心翼翼地摆在最光亮最抢眼的位置上,或许侥幸可能获奖。老母猪的皮肤煞白又粗又厚有如成长了几千年的松树皮,软软的瘫在案桌上全没了年青时代的青春与风韵。强奸犯大公猪虽然遭到一顿电击,但谁也不敢碰它,谁也无力把它摁倒在杀墩上,终于逃脱了遭受屠宰的厄运。渐渐的又恢复了狮子的霸气与青春活力,独个儿在猪圈悠闲自得的踱方步。它望着被抬上案桌的毫无生气的老母猪,半眯着眼睛仿佛是在回味同它亲热时的快乐,老母猪怎么会独自跳到案桌上去卖弄风情? 山村小锦以必胜的信心摆弄装饰着他们杀的大猪肥猪。他们坚定的信心与自鸣得意的胜利者的微笑,仿若“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的庖丁,闪耀的金质奖章已然挂在了胸前。他们把一条条肥猪肉摆放在非常显眼醒目的位置上:膘肥肉厚,色泽光洁鲜艳而富有弹性;就是半边猪肉平铺在案桌上也比挺立的童子军还高,一头大肥猪起码顶几十条小猪的重量。根据以往的传统经验,这次荣获杀猪大奖赛冠军非他们莫属。那些大肥猪肉的神经还在倔犟地跳动着,表现出它们对山村小锦的顽强对抗和永不服输的挑战,好像恨不得站起来还要咬他们几口。 屠户赶鸭子似的驱散观众,吃虱子的老少趁机捡几块骨头像怀揣着的面包与金砖,飞也似地逃跑了。杀猪场内被清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墙壁四周飘扬着花花绿绿的纸条,在强看来那些纸条上的红色文字优美生动,宛若怒放的鲜花。红色地毯煞是喷射的猪血汪汪的泻了一地。强在红色的猪血的海洋中蹦跳腾挪,腥臭尿臊味又使强发呕打哕。他不甘心被猪血的海洋活活淹死,被尿臊味臭死,要努力挣扎着爬上岸去。被大公猪弄得满脸猪屎的猪屎脸看到强在血红的地毯上怪模怪样的动作,欺软怕硬地往强的脸上一抹,强感到左脸蛋像贴着刚出炉的烤饼似的滚烫,火辣辣的懵懵懂懂的旋转了三圈,一口咬在了摆在案桌上老母猪的生殖器上。 强正在感受老母猪的余温时,热烈的掌声把一群肥胖的检查团欢迎到杀猪场中央,杀猪匠受宠若惊,山呼海啸兴奋无比。他们感到立功受奖的光荣时刻已经到来,就像想象的美人已躺在身边,温顺、乖巧得像个小绵羊。 齐整整的猪肉叠放在案桌上像接受检阅的仪仗队,检查团们首长般雍容,涵蓄不露,稳重地缓缓地从肉案桌前走过。他们中间,有的腆着将军肚,高耸着胸脯宛如作了变性手术;有的尖嘴猴腮的那个瘦啊,就像得了三年的癌症患者,看上去,让人直想哭。他们停在一排排生龙活虎的童子军小猪面前,指点,议论,微笑,对旁边等待受勋的杀小猪的杀猪匠投以奖赏的一瞥。杀小猪的惊喜异常,像苦恋多年的情人终于报之今朝的一吻。在热烈的掌声中,杀小猪猡的杀猪匠,接受奖金,奖品与获奖证书。检查团对苍白无力的皮厚肉粗的老母猪,感到极大的兴趣,投出惊喜与稀奇的目光,他们从未见到这样的猪种,更未品尝过这样的猪的肉味,想象摆在宴席上的美味,一股特别的肉香味刺激得他们直流口水。建议给赋予独创精神的猪屎脸,颁发特别金质奖章。一个瘦点的说,形式要与内容结合,创新在于实用,没有实用的创新形式再美也没有价值。最好在宴席上全面品尝后再作定夺。猪屎脸泄气的神情宛若女人脸上涂抹得过多的粉粒,纷纷下掉。一个胸脯高耸宛如作了变性手术的说,我们现在奖励的是创新精神,而不是有价值的创新。创新精神与有价值的创新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况且我们在没有品味之前,谁也不能定论有没有实用价值。如果我们面对创新精神无动于衷,不及时表彰与鼓励,就是对创新热情和积极性严重的挫伤和打击,谁还再敢挺进创新的大门?怎能掀起全面创新的热潮?我们的生活哪能百花齐放,万紫千红,岂不老掉牙的沉闷、呆板、单一?猪屎脸转忧为喜,高高举起大红的发明创新奖的牌子,那火红的牌子烫金的大字,把猪屎脸满脸的猪屎映照得生动灿烂,大放异彩。检查团缓缓的走到杀大猪肥猪的案桌旁,看着这些垒得老高的膘肥肉厚的大肥猪的肉,就感到头晕、发腻、恶心,仿佛屁股就要屙出油来,没了一点好脾气。拿眼斜睨着“如土委地……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的山村小锦。山村小锦凭借以往的杀猪经验,自信可以荣获本届杀猪特等奖。看到上司们在拿眼看他们,以为杀猪特等奖就要颁发给他们,正要互相拥抱以示庆贺时,忽听得“他们呐,真是枉杀了几十年的猪。”山村小锦一个个像猪猡外加抽了脊髓似的呆笨,呆头傻脑的愣在那儿,不知地球是怎样一下子运转到今天似的。可以说这是山村小锦操持杀猪生涯以来最棒的最优秀的一次杀猪,理应荣获大奖特奖。他们一个个被猪咬伤,甚至手指被咬断也在所不惜,任劳任怨勤勤恳恳的争着杀大猪杀肥猪,看到他们的伤情和勇敢精神,也让人顿生同情和肃然而起敬意。莫说山村小锦他们,就是还有点现代知识的强怎么也思不透,想不通,山村小锦的杀猪到底在哪里出了故障。山村小锦一个个像落伍的裁剪师,满脑子当年陈谷子烂芝麻的花花布,无论怎样翻新,也只是旧衣服上补新疤,怎能追赶得上设计大师们的时装新潮。他们困惑迷惘无奈的表情仿佛当年名扬秦淮的妓女,一夜之间皮肤粗糙,肌肉松弛,乳房塌陷,沦落成门前冷落车马稀,寻阳江上的琵琶女。山村小锦垂头丧气,凄凄惶惶懵懵懂懂,像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呆里傻气地遥望着检查团飘渺远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