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堕落
文/曲终人在
“天上人间”的确不是久居之地，双双又开始厌倦了。
算起来双双来这个歌厅又有三个月了，她想起她离开“新月佳人”洗头房时那个叫露露的老板娘留给她的咒语：
“哼！以你的脾性，在哪儿也干不了三个月！”
的确，这已是双双第五次动走的念头了。离开家不到一年时间，餐馆、旅店、洗头房、泡脚房、歌厅的转了一圈，阅历丰富了不少，兜里的钱却不见多。
昨天弟弟从家里来，搂着她的脖子哭：“姐，赚不到钱咱就回家吧，爸妈惦记着你。实在没钱，我就不上学了！”
她没哭，虽然心里泪如雨下。
她也想爸妈，可是他们身体不好，赚不到钱。弟弟马上就要考高中了，她要赚钱，供弟弟好好上学。
爸妈惦记着我吗？
双双苦笑。她知道在大山里生活的爸妈是无法理解她现在的感受的。惦记吃，还是穿？爸妈知道什么是洗头房、泡脚房，知道她是怎么赚钱的吗？
她自认自己还算是爸妈的好闺女，出来这么久，尽管世道浑浊，她仍然固守着自己的本份，凭自己的劳动赚钱，不与她们合污。
她们是谁？双双又一次苦笑了。这些几乎连自己的名字都叫不上来的人，只能用莺莺、燕燕、倩倩等代号称呼的女孩，几乎无一例外的干上了陪客人睡觉的行当。几分钟或者几十分钟过去，客人自然会多塞几十块的钞票到她们的怀里。时间长了，她们似乎也开始有钱了。
“出来混，不就是为了赚点钱吗？赚不到钱，还混个啥？”几乎人人都这样说。在这里，这是法则，大家信这个。
双双不信。她爸妈不是这样教的。她想赚清白的钱，凭自己的劳动。没有人逼她，她看不下去了，就要走，离开这“天上人间”，这莺歌燕舞的泥潭。
双双喜欢写日记，她把这些经历和想法记下来，她在文字里发泄自己的情绪，她梦想有一天她的文字可以出书。
但是现在，她还是不能靠文字去赚钱的。
可是她该依靠谁呢？
男朋友。双双叹了口气。
这社会，真是谁都靠不住了。那个男朋友是朋友介绍的，还是个当兵的，双双对他一见倾心，认识没多久就把第一次竭诚奉献了。男朋友来看她。跟双双铁好的倩倩帮她出注意：“我帮你考验一下，看你男朋友对你忠诚不？”双双感觉有必要，但忽略了后果。
倩倩上网，以网上情人身份约双双的男朋友到旅馆幽会，对方如约而至。早已守候在此的双双怒目圆睁，送上一个响亮的耳光之后，转身离去。
还有谁会帮助她呢？
双双想到省城，找自己的堂姐，她是搞微机的，或许有正路可走。她请求倩倩和她一起走，倩倩摇摇头，挺了挺丰满的胸脯，转身去招呼客人去了。双双知道倩倩已经唤不回来了。
离开“天上人间”，正是严冬，双双只有先到成哥家中暂住。成哥是通过倩倩认识的，他是倩倩的亲戚，待人很热心，双双很信任他。
成哥的妻子正坐月子，双双跑前跑后，帮着照料，赢得了一家人的好感，也便住下了。
孩子满月了。成哥炒了几个菜，烫上一壶酒，说：“双双，咱们是一家人了，你也喝！”双双心里暖乎乎的。这是她第一次喝酒。
几杯酒下肚，双双感觉很难受，眼泪花花地掉。成哥说：“双双，咱出去走走吧。”
村外的草坪上，双双不知怎么就被成哥揽在怀里了。印象中，这是她生命中接触的第二个男人。
成哥极力地夸赞双双年轻漂亮，善解人意，这让双双很满足。较之成哥正在哺育期间的肥胖的妻子，她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成哥也很有想法，他请求双双留下来，他正在考察一个装饰项目，如果春天能开业的话，叫双双前去照料。
双双感觉成哥是个好人。
春暖花开。成哥说他要到A城考察项目，需要双双同行，成哥的妻子没有看出两人的关系。
在A城，双双认识了成哥的好朋友坤哥，在坤哥的小酒店找了间仓库住了下来。
A城风光旖旎。一过就是三天，成哥的项目没有考察成，好玩的地方去了不少。双双感觉成哥就是她浪漫的情人。
晚上吃饭时，成哥跟双双说，双双，咱该回家了，身上还有50块钱了。
一起吃饭的还有坤哥，坤哥定定地看着成哥，一字一顿地说：“阿成，你明天就走了，前年欠我的两百元钱，也该还我了吧。”
成哥一愣，随即想了起来。“是有那么回事。可，可是，我现在身上已经没钱了啊！”成哥慌乱地解释，他是真地忘了这事了。
“不行，你几年才来一次。这一次不还，下次又不知什么年月了！”坤哥一改和善的笑容，目光灰暗了下来。
成哥掏出仅有的五十元钱，可怜兮兮地说：“我就这些钱了！我们还要回家，需要坐车。”
坤哥一把将钱夺过来，攥在手心里，厉声呵斥：“不还钱，你们就甭想走。”
成哥没料到自己的好朋友会突然翻脸，方寸大乱但无计可施，只有一次次地请求。对方脸色愈发阴沉。
双双很困惑：成哥的好朋友，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坤哥也注意到了双双，嘴角掠过一丝神秘的笑意。
他把成哥拉到一边，附耳低语。成哥一个劲地摇头。
过了许久。成哥回到座位上，一脸颓唐。
“他提了什么要求？”双双很关切。
“啊！他——”成哥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他让你去卖，赚钱还他，才让我们走。”成哥还是忍不住。
双双很黯然。
她抬眼看成哥，那是一双无助而哀求的目光。双双苦苦固守的防线彻底崩溃了，她想起了倩倩，还有那个叫露露的老板娘和她的咒语，想起了爸妈和弟弟，她想回家。
“50、40、30”，双双在日记本上记下了一组数字。身上还沾满了臭男人的气味，钱是他们给的，双双第一次用自己的身体赚钱。不是为钱，为了成哥。
双双把钱递给坤哥，泪流满面。坤哥看得心烦，留下了五十，撂给她七十，冷冷地说：“这些留着坐车吧，还欠我一百，记得下次还我。”
成哥低头哈腰，千恩万谢。双双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个男人的丑陋。
回到居住的小城，成哥不想回家，领着双双到了她朋友开的一家旅馆里。又是朋友，双双木然地想。
夜色浑浊。旅馆的房间里，成哥在双双身上胡乱地动作着，干得很卖力，似乎在表达歉意，但双双怎么也提不起兴趣来。她想，明天应该去和成哥的妻子道个别，跟着成哥有三个月了吧，又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当！当！当！”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正大汗淋漓的成哥一惊，从双双的身上倏地弹了起来。
门外的声音很严肃：“我们是公安局的，过来检查，马上开门！”
审讯室里，民警注意到了双双的日记和上面的一组数字。
双双的日记上记载了她在那些场所干活时的感受和在诱惑面前的挣扎。
“你是个好女孩。”民警很和蔼，说话很坦诚：“我相信你日记中写的都是真的，写得很感人。但是这组数字，你能解释清楚吗？”
民警指着数字后的一句话让双双看，那是双双亲手写上去的，也是最短的一篇日记，上面写着：
“A城一行，终生难忘。”
民警目光锐利而真诚，双双便把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
民警很愤慨。
当着双双的面，民警扬起了铁一样的巴掌，结实地砸在了成哥的嘴巴上：“你还算个人吗？畜生！”
“不要再和这个人在一起了，路要靠自己走！”民警跟双双谈了很多，并称赞双双，她的日记写得很好，可以写成小说的。
双双很高兴，她开始知道路其实挺宽的，而且走路要长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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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