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谁人掌灯
那天有同事问及,你若装修,墙壁当如何布置?没等我回答,她已开始阐述自己的构想——
“我热爱淡雅带些素花的墙纸,铺开,将房间打扮成园子。”
我打量这个一脸光亮的女孩,收住了自己的话。我会更喜欢空的墙壁,少悬些装饰,不要墙纸,快乐不在于涂抹的余地,不在于喧嚷的陪伴,也不在于由此处想及彼处,相反的,眼下的端详或眺望就可以给我充沛的快意。无限可能的生长永远都是存于清明的目光。目光无碍,便什么都可以穿透,哪里都可以抵达了。
目光无碍。哪里都可以抵达。那么第一站该是故乡。
母亲擅绣。小的物什,比如枕巾帕子之类,可以信手绣来,若是稍大些的被面衣衫,就需先画稿子。我则在一边打量,看那些七彩的绣线穿过白色缎面,上下翻飞。偶尔有琐事相缠,母亲丢下手中的活去忙碌,便让我获得即兴发挥的机会,母亲回来也只是稍稍蹙眉,那时的我只觉侥幸,还不知心存感激。要知道绣花不比缝衣,绣上容易,拆却很难。
童年家里总爱停电。蜡烛光线闪烁,绣品最怕蜡滴,难以去除。于是家有一盏油灯,掌灯时分便被我点上。燥热夏天,父亲不与我们为伍,晚饭后便独自去了藤椅小憩,若在冬天,也就一并暖暖的偎了过来,和我一起看母亲的有些粗糙的手在绣花箍子的上下灵巧穿梭。母亲一边刺绣,一边告诉我绣花的技巧,比如说绣叶片,先沿着纵向拉一条长线,再左右攀附,绣成之后中鼓缘薄,会比较有立体感,再比如绣花需有意念相左,绣时多多想想绣成时的模样,以免纵容了自己,绣得不够精细。这些道理,说与生活,也同样有效。
绣花箍子,就这样,绷开我一面一面的童年,面面斑斓柔软。在那一个个黑色的夜晚,我们家的灯总是点到深夜。有一次母亲看着我点灯的样子,轻声在我身后说,艳儿,你是我的掌灯人呢。
母亲仍在家乡遥遥着。而她的掌灯人,却在这里时而眺望。灯可近也可远,我相信我依旧是母亲的掌灯人,不同的是,我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家庭,思念家乡的时候目光无碍,只因母亲身侧光亮一片。
母亲也成了我的掌灯人。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这样的一些掌灯人吧。亲人,爱人,友人,他们在远方在近处,为你手擎灯盏,为你暗示终点,为你指引行途。他们会用身体为你拢着灯,让你的前路一片晴好。
情如捻,人如灯。看看你的身侧或远处,那些与你厮守或者已然隐退的人,是否依旧为你亮着一盏灯?
2005/0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