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
序:霸王别姬是最动人的传奇,乌锥投江呢?为什么没有人思索它的情意,既然是通灵的生物,它为何不能有自己的情感,失去虞姬,项羽可以自刎乌江,那么失去至爱,乌锥为何不能以身殉情,可是一匹良驹的情感为何,我们终究无法体会到,只能用自己的心思去猜测,但愿我脑中的乌锥可以有血有肉,有情有义。
今夜的风格外的萧索,冷刃般的划过脸庞,夹杂着江水微腥的寒意,直直地冲进气管里,似要将所有的血液冻结,又好像在发酵着什么。
我狠狠地甩了甩头,却瞥见天幕,闪着清辉的弯月透着冰冷,寥寥可数的几点星显得那么没有生气,一切似乎都好平静,平静的嗅不出一丝诡谧,但我感觉得到远处擦拭刀剑的细响,今夜,决不会如此平静,今夜将许乌江一个不朽的记忆。
我没理会风吹乱的鬃气,只轻轻的用脸磨擦着帐篷,这里面是我的至爱与至亲,我曾发誓以我的一生来陪伴他们,无论是生是死。此刻的帐篷内有着依如往昔的柔媚灯光,有他浓烈的气息,有她醉人的暗香。
他壮阔的身体端坐在案后,眼底是如常的镇定和自信,绝不让心爱的人为未来忧伤,这是他对自己的期望。案旁的狐皮裘上斜坐着的人儿,轻轻地倒满一杯琼浆,然后举起杯送到他手中。既然他不说,她便表现的如同往常,可她知道今夜一定不会平常,也决定了自己所能做的该什么。接过酒,他细细的打量她,比花朵更娇美的容颜虽历经十年的征战却仍是他当初见到的模样,今夜一身白衣的她除去动人更添仙子的荣华。紧握住她的手深情的开口:“虞啊,十年的光阴已过,你仍是这么娇美无双。只是这身柳骨却因为沙场的奔波劳累而更加弱不禁风,是我太自私,让柔弱的你陪伴我四处征战,苦了你呀--------”一只素手轻掩住刚毅的唇,“能伴随你是我一生最快乐的事,大王万万不可再这么自责,虞姬愿生生世世跟随在您的身旁,苦也当成甜尝。”制不了心灵的激荡,他拥她入怀,以心跳表白他的深爱,驰骋沙场所向披靡的他唯一难出口的是自己的倦恋。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她笑了,这胸膛 便是她的一切,生与死都不必感伤。
看到这一幕,我的思绪又飞回昨天,这十三年短暂的仿佛只有一瞬间------------
一片新绿的草地上,我小心的乘载着她,感觉到伏在背上的人呼吸渐渐轻缓,于是慢慢的趴下将她放到草地上。这几乎用尽我平生的所有温柔,我的生命中不该有温柔 ,可是为她,我愿意。站起身为她遮去炽热的阳光,以我最专注的目光凝视她。三年前的相识就已经注定了外表柔弱但内心坚毅的她成为我这一生唯一的牵挂,一千多个日夜守着她,伴着她,看她从女孩变成女人,也让我的爱一天天扎根,到现在她已长大需要有个人来疼惜,有个人来宠爱,而这个人必须要象我一样的爱她。为了她,我放弃了原本是我生命的草原,放弃了我驰骋天下的鸿愿,夜深时也曾问自己后悔吗,答案是:永远不!我会用一辈子来守护她,爱她。这是乌锥向天许下的誓言,永不改变。
再后来,项羽出现了,为她倾心。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但这却不是我将虞姬交给他的原因,只因为他对她的爱,不比我少, 所以她的港湾由我的脊背换做他的胸膛。感谢天,项羽没有辜负我的信任。因为虞姬的快乐,因为我的信任,更因为我要虞姬快乐,所以十年来我载着项羽踏平无数沙场,成就一个霸王崛起的神话;战火中我从不曾害怕,因为我看得见她眼里的牵挂。而十年中我与项羽的情义也在逐渐的升华,是搭档,是朋友,是兄弟,是一个灵魂的两种表达。因为我们有着一样的爱恋,同样的深爱她!
节奏的拍案声将我从回忆中惊醒,是她在舞蹈,娉婷的身姿是最美的图画。她舞的是这么专注似要将所有的爱恋写下,在她的眼神里有泪光闪过转瞬又咽下,用笑意抹擦。虞姬啊,你是否也觉察到今夜的异常,还是今夜的你太异常。呜呜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想,是楚地的歌唱,乌江的西岸怎会有楚地的歌唱------------莫非,莫非是刘邦,这险诈的对手已将四周高地占下---------------------
楚歌起,虞姬骤然停下,遥望着击案的项羽,泪水潸然而下,停在半空的手未能击下,霸王凝视着虞姬的眼有一瞬闪过水华,又将手重重的挥下,“虞啊虞,看来我想给你一个宁静的夜晚已不能够,项羽啊,枉你一世称霸,却不能给心爱的女人一晚的安静,还说什么力拔山兮气盖世。虞啊,看来这一生,我注定要亏欠你了,怨我吗?”她扑进他的怀抱,伸手想抚平他眼底的衰伤,这不是她深爱的项羽,他是霸王,不该有失意,永远,永远。“大王啊,请别说怨,虞姬愿和你生死相随,您先坐下,再喝一杯酒酿,看来今夜难免有一场恶战,虞姬再为您舞一曲剑器,以增壮志,请借佩剑一用。”举起霸王沉重的佩剑,她舞的专心,看着她的背影他抛开心里的窒闷,只想专心的欣赏她的舞蹈,也许这是一生中他最后一次看她跳舞,但为了她,他 会努力活着。
风吹起门口的帘子,我看到了她眼里的决绝,虞姬呀,你是决定了什么吗?请不要害怕,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生,乌锥是你的坐骑,死,乌锥与你并肩而去。我用力的挣着缰绳,我要守在她的身边,可是还没有等我挣脱,冰冷的剑已经搭上了她的肩,这一刻,我们的目光相对,她笑了,我看到了她眼里的笑意,一如十三年前河畔初见时,也如十年前初见项羽时,然后鲜红的液体浸湿了她的衣衫,泪润湿了我的眼。一双手接住了下坠的她,“虞姬啊----------”哽咽阻断了话语,泪水奔涌而出。已无力抬手擦干他的泪,她微弱的低语:“大王,请不要悲伤,是 虞姬自己选择了死亡,因为我知道,你会为我而渡江,可回到江东,你便不再是今日的西楚霸王,虞姬爱您,我不要自己变成你的负累。有这十年与你相伴的时光,虞姬已经很满足了,从今后请您更好的照顾乌锥,它将替代我陪伴在您的身旁,记住我的话,爱你,我今生无悔!”含着满足的笑,她合上了眼。听不见痛断肝肠的哭声,我抬头望天,任泪水成串,可还是看到乌云遮住了月亮的脸。虞姬啊,请放慢脚步,你不会寂寞,待完成你的嘱托,我将履行我的承诺---------
乌江的水在咆哮,狠命的揪起浪滔击打着两岸,吓得月亮也不敢再露脸。站在项羽的身边,我第一次感觉不到他的杀气,他和我一样,平静的象雕塑,我知道,他有了决定,是怎样的决定:
乌江的今夜将是不朽童话。
今夜的乌江会成血色传奇。
三面是刘邦的军队,一面是滔滔的江水,没有退路吗?有!江面上是数不清楚地父老的鱼船。理着我的鬃毛,项羽示意我上船,深深的看他一眼,我上了船,因为这是他对虞姬的承诺,无论如何,我不会让她失望。他回头,命令士兵们上船,却没了一个人回头望。我看到了刘邦,他得意的笑掩藏不了忌妒,身后是韩信与萧何卑躬屈膝 一副谄媚的模样。输在这样的敌人手里是天开项羽的玩笑,也正因为是他们,今夜的乌江才更悲壮。拔剑拄地,我听见项羽在高唱:“力拔山兮-----------刘邦,今日 的失败我是输给了自己,但我不后悔,因为我有虞姬的深情,有乌锥及众将士的厚义,大丈夫得妻得友如此,夫复何求!而你除了得到一片冰冷的土地,还有什么?乌锥啊,过江去吧,去完成你踏平原野的梦想, 这曾是我许给虞姬的愿望。”
迷茫的夜色中,我嗅到了血的腥气,看到了兵士们纷纷倒了下去,只有项羽,他的身影依然挺立-----------------
月亮从云后露出了脸,却已不再明亮,似蒙上了一层水气。
我仰天长鸣,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支持我奋斗的灵魂已消逝,乌锥再无力去征服天与地。
项羽啊,原谅我不能实现你的希望,虞姬啊,另一 个世界里是否有阳光,请千万莫彷徨,莫忧伤,乌锥承诺的誓言永不会变。
乌江的水原来是这么清凉,让我想起了与虞姬初识的地方,那儿也有一条江,虽不如乌江激昂,却也是同样的清凉--------------我看到了,虞姬穿着粉红色的衣裳在草地轻舞,而我,一边吃草一边欣赏,蝴蝶在周围徜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