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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第三十章 现在让我们回到我接听花落谁家的电话的那个晚上。那个晚上她的叙述始终有条不紊,把她的往事一一道来。但中途停下过六七次,也许不只这数。每次停下来都要三分钟左右的工夫。我不知道那时间她干什么去了。她只是说让我等等,别挂电话。后来我忍不住问她。她沉默了大概有七秒,然后说: “我在上香。” “上香,”我说,“上什么香?” 她说:“今天是我爸的三七。” 前些天她还给我打过电话,没提到他父亲的逝世,我不免有些吃惊,也替她难过。她说: “你知道吗?我爸和我妈离婚后又结了三次婚,一次比一次糟。这都是因为他心里有我妈的缘故。” 她说完又开始静默下来,这一次时间长些,总有十二秒。十二秒过后,她开始抽泣。我听着她哭,没有劝她。我想,能哭出来就好。后来她颤颤的说道: “我妈被那个人骗了五年。他说他要离婚和我妈结婚的,我妈竟然就信了他。这期间我爸也试图来挽回他们的感情,可惜没能办到。我妈知道我爸搬出去住是在气头上的缘故,却利用这点和我爸分手了。到后来也想过回头,可没有勇气和我爸说,到底是她对不起我爸的,而我爸经过那么多次努力都没能让我妈回心转意,以为是彻底无望了,也就认了命,两人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时候,都想着要是对方忽然不签了多好。可谁也不说出来。 “就因为那个男人,我妈对自己开始不自信起来,总是很自卑,以至于在几个追求者中,选中了一个比她大十九岁的男人。即便是这样还是不自信,她很怕他会跟她离婚。 “每次我上我妈那去,看见我妈那付低声下气的样子就生气,就无端的恨她,说难听的话伤害她。 “小楼,你不知道我那样说我妈时心里有多么的痛,我真的不想那样,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去伤害她。” 花落谁家说着又哭了起来。这时天已经亮了。昨夜下过一场无声的细雨。我听见母亲下楼的声音。后来父亲也起来了。我安慰着花落谁家,听着她挂上电话才把话筒搁下。走到阳台上,看见父亲在菜园子里浇水。突然感觉到有父母在身边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六天后我和花落谁家在网上相遇。我们彼此打了招呼。她说: “那天真不好意思,害你一夜没睡。” “这有什么,”我说,“是朋友嘛。” 她说:“小楼。虽然我们没见过面,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是个可以信赖的朋友。” “你也是我的好朋友。我这人朋友不多,无论是网上还是网下,更别说是可以说说话的了。” “你知道吗?我发觉自己有点依赖你了,一有心事就会给你打电话。我真怕哪天会失去你这个朋友。” “不会的,除非你先不理我。” “我不会不理你的,除非你先不理我。” “即使要不理你,也要等跟你见了面之后再说。” “想跟我见面?” “你忘了?我不是说过的,将来一定要去看看湘西的风情的。” “没忘。你说湘西是沈从文的故乡。” “不对。我的原话是,湘西有沈从文,有你。” “是的。你还说要我给你做导游。” “对。” “等你来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也许那时你早已经把我忘了。” “不会的。只怕到时候找你不方便。” “你来我肯定陪你走遍湘西。” “呵呵。我是指那时你结婚了,有家,有小孩,有工作,哪有时间陪我。” “小楼。我现在回老家了。” “哦。” “我爸给我留下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房,还有点钱。三五年内吃穿不愁。长沙的工作我就辞了。” “是该早点辞了。老板没着怎么你过吧?” “没有。” “那就好。” “你怎么不问问我跟我男朋友的事?” “怎么样了,现在?” “他另外有了女人。” “那……” “别担心,我没事。” “你一个人,自己多照顾着自己点。” “我会的。我想我应该长大了。” “能这么说,说明你已经长大了。” “前天我重看了你那篇《小姐小姐,你走好》。” “你不是说不喜欢的吗?” “我现在喜欢了。” “为什么?” “因为看懂了。” “哦,说说看。” “一,你对小姐不歧视。二,你有平民化的视角,对做小姐的充满了同情。三,你很善良。” “也不用这样夸我呀,我会偷着乐的。” “我想我的结局说不定会像她那样。” “呸呸呸。快给我吐口口水,这话别乱说。” “这么关心我 :) ” “吐了吗?” “吐了。” 第三十一章 花落谁家回到那个生她养她的城市后,几乎天天上网了。我每次登陆QQ都能见到她。不过我是隐身登陆的,自从在网上发表文章以来,我就喜欢隐身了。 花落谁家知道这点,有事没事的就和打招呼,有时候我确实不在,她犹自一遍遍的说,“我知道你在的,说话呀。”我不回话她就说,“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你不理我跟我说一声,我一定不会来打扰你的。”所以我老要向她解释我没有不想理她。 她上网不再喜欢和陌生人聊天了,基本上就是听音乐,看电影,玩传奇,还有就是给我的文章写回复。我的每一篇文章后面都有了她的跟帖,有时同一帖子下还不只只跟一次。有一天她忽然没头没脑的对我说: “是不是我引不起你的灵感?” “什么意思?” “你写QQ上的MM的文章有五篇了,可就是没写到我。” “这个呀。她们几个都是网络写手,我是在替她们捧场。” “那你什么时候也可以写写我呀。” “我是想写写你,就怕写不好,一直搁着。” “一定要写哦。” “会写的,只是时间问题。” “那我可等你了。不过你写我别忘了写我的性冷淡。” “为什么?” “我觉得这个很重要。” “好吧,可能的话我一定写上。” “看过村上春树的《且听风吟》吗?” “看过好多遍。” “这就好。他在书里提到的那个女服装设计师,三十来岁,固执的以为自己患了不治之症的那个,有印象?” “记得。那是鼠在某本书上看到的。” “对。那女的认为自己患了不治之症,就去海边渡假,从来到去一直手淫个不止。在浴场,在树林,在床上,在海里,简直不分场所。” “嗯。” “你就那样写我。” “写你手淫?” “不。写我治性冷淡。写我不分场合的刺激阴蒂。知道刺激阴蒂的用处吗?” “不知道。” “我告诉你,书上说阴蒂是女人最敏感的地方,刺激它就可以获得性高潮。比正式做爱还要高潮。” “成功过?” “还没有,”她说,“你就写我一天到晚刺激阴蒂来着。我拼命想获得性高潮,越是得不到性高潮。有一天我突然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有性高潮的体念了,于是我选择了自杀。” “没性高潮也不必自杀嘛。” “你别打岔。听我说完。我自杀前手淫了一会,这回是手淫,你记住了。” “哦。” “手淫完毕,我洗了个澡,把全身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服安眠药,赤裸的躺下等着死神的降临。” “干嘛要赤裸着?”我想起我那死去的女同学。 “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呀,这都不懂?” “就这原因?” “那还有什么原因。” 第三十二章 再来谈谈我那已逝去的女同学。 诚如村上春树所说,谈论死去的人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是年纪轻轻便死去的女孩。可是有些事情,不能把它压在心底压一辈子的,要找个人,找个时间说说的,不然会死人的。不把它说出来是会要人命的。虽然有时候在别人眼里,你这点事根本算不上是事。 —————————————————— 她的家在本城最高级的住宅区,带院子的小洋楼,是当时刚开始流行的欧式风格。院子里有几盆花草,到底养得是些什么,我已经全然忘记了。反正不是那种能让你值得记住的花草。 洋楼的底层是车库,自动卷闸门。那时自动卷闸门在本城还不多见,所以这一点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我不知道她父母是干什么的,我没问过,她也没提起过。她带我去她家的那几次,她家里都没人。事实上我不太喜欢上她家去。她家里的一切都让我自卑。太豪华了,我想都不敢想。跟自己家一比,我深感人间的不平。是的,人间的不平。那时我就是这么想的。她看出了这点,后来就不常带我去她家了。 ———————————————— 你知道的,那时男女生要好是要遭到同学的嘲笑和老师的关注的。不过我们是例外。 她在老师眼里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这样的学生做点什么出格的事,老师一般不会追究的。何况把我调到她一桌是班主任的意思。班主任的意思是,要她在学业上都帮助帮助我,在品行上都影响影响我 。 如此看来,我在老师的眼里还不是最差的学生,属于可以争取的对象。 OK!谢谢班主任。 最初我们成了同桌,也像别的男女生一样,桌上有一条“三八线”。但因为她是老师指定帮助我的,所以我们常常越过这条“三八线”。 我这样说,可能会引起你的误会,以为她不是那种很文静很文静的女孩。事实上她是。她越过“三八线”完全是为了帮助我的缘故。 我现在想起来了。在老师眼里,我也是很文静的学生。我和她的区别在于,我和要好的同学在一起就很不文静,而她始终文静如一。对,我能肯定了,就是这点区别,所以她不能不去死,而我却能苟活于世。 ————————————————— 我们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完全是那堂生理卫生课的功劳。那一天是上“男女生殖器”。照例,这一章老师是不讲的,让我们自己看书。他自己则坐在讲台前抽烟,看小说。 “嗨。你们男的遗精是怎么回事?”她碰碰我的手肘,轻轻的问我。关于遗精和月经是后一章节——也就是下堂生理卫生课的内容。当然,老师也不会讲。 “咳!跟你们女的月经一样。”我说。 我的声音大了点,后面的同学都笑了。接着,全班的同学差不多都笑了。于是老师注意到了。后来就查到我俩头上了。 “你们说什么好笑的事,让我也来听听。” 我们被叫了起来,就那么站着。 “不说是吧,我有办法知道的。让我知道了就不会有你们的好受了。” 当然当然。他肯定能知道了。我就说: “报告老师,刚才我问她,‘你们女的月经是怎么回事?’” 她可以坐下了,我罚站一堂课。还不够,告到班主任那儿,说我上课说下流话。 多么让人怀念的一九九0,江南某小镇的校园生涯。 |
交友须带三分侠气
做人要存一点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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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约[幽梦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