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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回到家的第二天,我接到敏敏的电话,说次日即返。 -----“最近小说写得怎么样了?”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后,她在电话那边忽然问。 -----我猝不及防,支支吾吾地说还行。 -----敏敏说别急,这事儿急不来,慢工出细活,关键是要耐得住寂寞,还说就算全世界人民都消化我,她也相信我。末了还说回来看看我这段时间的劳动成果。 -----挂上电话,我坐在书桌旁边,对着一摞空白稿纸发呆。敏敏的电话让我想起,我已经两个月没有动笔了,两个月以来,我一直沉浸于生花妙笔给我带来的种种不可思议的奇妙境遇中,收获着那些突如其来的意外的“成功”,应接不暇。一切都是这么突然,快得让我无法适应,如同梦幻。 -----而现在,我必须回到现实中来我提起笔来,试图继续我的小说,可我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我无法动笔这种感觉和我从前因为缺乏灵感无法动笔完全不同。现在的我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提起笔来脑子里尽是半个月来的桄酬交错,相互吹捧。我无法令自己平静下来。 -----我打开抽屉那支生花妙笔静静地躺在那儿,只剩一半墨水。我拿起它,又放下,如此反复。 -----是的,我或许可以用它写出绝妙的文字,获得旁人的赞誉。可这一半的墨水用完了之后呢?那时侯,我是不是要失去这一切?包括我在获得它以前每夜孤寂地静坐于书桌边怀揣理想,奋笔疾书的原动力。 -----我突然间就觉得很悲哀! -----我该怎么办?这支生花的妙笔轻易地操纵着我的情感,使我徘徊于悲喜之间。竟已成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敏敏在第二天夜里准时返回。 -----“累死了。”她把包一甩,扑到床上问我。“怎样,写了什么?最近。” -----我坐在书桌边精神恍惚。其实自从昨天晚上接到她电话后决定赶写小说却无法动笔以来,24个小时中我一直处于这种精神状态之中。 -----“问你呢?”敏敏用脚踢踢我。 -----我做到她身边,边替她揉肩膀,边想着怎么应付她。 -----“有东西送给你。”我想起了花两千块买回来的那些口红和化妆品。于是从抽屉里拿出它们丢给敏敏。 -----敏敏乐了说,看不出来,长出息了,会心疼媳妇了。行,别岔话题,小说拿来我看。 -----我犹豫了一下说小说停了有些日子了。 -----她楞了楞问为什么。我说前段时间进了趟京。 -----“跑那干嘛去?不在家好好呆着?”敏敏有点不高兴。 -----我说一篇散文获奖了,去参加一个活动。 -----她“腾”地坐起来。打开我的手。问:“你是不是又用那笔了?” -----“我这不是挣钱了吗?不然你那些东西哪里来?你看清楚了,都是名牌啊。再说,人家都往死里夸我。” -----她望了我有一会儿,突然抓起那手袋和口红朝我扔过来,我闪身躲过。 -----“给你,不务正业的东西,做你一夜成名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也火了说他妈的什么叫不务正业,我都在桌边上趴这么些年了,有用吗。现在,我享受一下做王师傅的感觉,满足一下虚荣心,不成吗? -----敏敏很平静地说,你就看到人家王师傅风光的时候了,人王师傅从前一个人趴桌边上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见着,你慢慢享受,那笔用完了,你也就完了。我不碍你了。 -----说完,她起身拉开门走出去,然后重重地关上门。 -----留我一个人楞在桌边,形同木鸡。
[十] -----看来敏敏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从前她每次摔门而去不过24小时,最多不会超过48小时,她的声音又会在电话那头出现。但自打那天她走后,已经整整120个小时了。我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旅行社里不见人影,手机忙音,家里电话无人接听。在寻找她的这四天里,我用尽一切方法,疯了一样满世界找她。第五天,我筋疲力尽地在街上闲逛,望着眼前涌动的人头,天真地希望能和她偶遇。然而,在这条少说也有两万人的街上,纵使有机会,也只是万分之一。而在这座有四百万人口的城市里,我们相遇的机会更是只有两百万分之一。 -----而一件几率只有两百万分之一的事情,通常便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意味着我可能会永远失去她。 -----而我失去的仅仅是她吗? -----想到这里,我顿感心灰意冷。
-----我无奈地静坐于书桌旁,凝望着窗外沉寂的夜色。从前的此刻,我坐在此处,孤寂地伏案疾书,敏敏便会在一旁翻看我的稿子,偶尔打断我,送上几句鼓励与安慰。使我不至寂寞。可现在,只有我独自对着一堆稿纸,手里握着一支生花妙笔,却无从下笔。 -----而那支生花妙笔,寿命只剩一半。
-----一直以来,我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我安守寂寞却又渴望成功。其实究其因只不过因为生而自卑。我真他妈的是一个自卑的家伙。平日挂在嘴边的那一句“等我成了王师傅”便是我自卑人格的最真实写照。在埋头于创作之时,我曾不止一次地耐不住寂寞,想象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后的种种。一切的一切均源自于我的自卑,连我那近乎狂妄的可笑的自信亦源自于此。因为我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我强迫自己努力。 -----而现在,一支叫生花的笔使我得到了梦想中的一切,至少使那从前只在我想象中出现的一切不再遥远,我几乎对它们触手可及了。我似乎已经用生花妙笔摆脱了沉闷得近乎看不见希望的努力。轻而易举地使一切变得似乎唾手可得。十几天里我跳开那张匍匍匐了十年的书桌,和那些从前只可仰视的人们在一起享受“成功”。我几乎忘记了曾经指引我甘受寂寞,自愿伏于桌上,不分昼夜地努力的原动力。 -----这一切,如此地突如其来而又令我陶醉! -----可一切又是他妈的这般残酷,那支笔所能给予我的只剩一半了。这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我或许会很快失去这一切。快得就象这一切出现时那样,令我猝不及防。 -----人生的悲剧和喜剧原来相隔不过如此之近!再或许,这原本便是一出悲剧,诚如尼采言,一切皆源自于悲剧,而又必将以悲剧终。而这悲剧,便自我得到那支生花妙笔始。 -----多么可笑,多么自相矛盾。真如一场梦幻。待我醒来时或许我会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在夜深时分靠在书桌边打了个盹而已。
-----那天晚上,我真的就靠在书桌边上见了周公。我还做了一个充满悲剧色彩的荒诞的梦。我梦见自己成了一个牛逼哄哄的码字匠,整天被几百架照相机围捕,没完没了地参加交流会,联谊会。人们清一色地投来艳羡的目光。梦的后半部分是我的生花妙笔终于没水了,我又成了那个寂寞的年轻人,周遭的目光变得恶毒,猜忌,不屑与陌生。我于是转过身偷偷地在那支生花妙笔里注满墨水,然后向远处人群掷去。于是人群沸腾,众人争抢。开始时围着我的照相机和那些眼睛立刻奔向人群而去。 -----只留我在暗处,恐惧而疲倦,我坐在书桌边试图做回那个孤寂地伏案疾书的年轻人,却骤然发现我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 -----梦醒了,冷汗直下的我决定自我救赎!
[十一] -----接到敏敏的短信是在她走后第十天,也就是在我下定决心将生花妙笔依梦中所见抛向人群的那天。 -----在这之前,我根据生花妙笔冠冕堂皇但不说实话的特点,用剩下的一半墨水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写了一封情书。当然是给敏敏的,虽然我对该类文体相当陌生,但有生花妙笔在手,通篇甜言蜜语,肉麻之致,一句正经没有,正是物尽所用啊!我估计她看了不立马决定以身相许,最起码也得尽释前嫌。 -----第二件便是写了这片东西。呵呵,你知道了吧?意思就是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所以,别想不开去找生花妙笔。 -----就让生花永远只是一种梦想吧!如果真成了一支笔,就他妈的的不好玩了! -----而我正如文中的那个孤独寂寞的家伙一样,十年匍匐书桌,可爱执着地追寻梦想。不一样的是身边并没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儿。十年来,那张书桌上始终只有我一个人。当然和他一样有时候我也会耐不住寂寞,在梦中胡思乱想。而这篇东西你可以理解成或许就是我这样一个苦行僧在一天夜里靠在书桌上的梦呓吧!
[十二] -----最后要补充一下这个梦。 -----见到敏敏那天我给那几个讨教少年成名的高中生回了一封信,信不长,现将全文摘抄如下:“ 如果你想出名,那么:一,先退学;二去找一支冠冕堂皇的生花妙笔。 如果你真的想写点什么,那么:一,老实呆着;二,毕业了象我一样做一个老实本分,安于寂寞的年轻人。 当然,允许有时做梦 ※※※※※※ 你愤怒吗?我愤怒!所以我存在! 来坐坐吧?:)[woshifennu.xilubbs.com] |
交友须带三分侠气
做人要存一点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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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约[幽梦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