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写文章的” 一 黄裳先生的散文《宿诺》中说,“沈从文是写文章说写文章的人和作家并一定就是一回事”。这是有学问的话。沈从文先生是对什么都讲“格”的,甚至讲 “格”的高低,他觉得茨菇“格”就比土豆高。黄先生不说沈是作家,而言写文章的,这也是一个“格”的问题。就字面上而言,我以为用在沈先生身上,写文章的“格”就比作家高。但黄先生在文章里解释沈为什么是个写文章的,解释来解释去好象也没解释明白。不能怪他,这个问题本来就解释不得,简直就是只可意会不能言传。如果意会不了,没关系,因为说沈先生是作家没人会说你的不是。两者无关对错,只涉品位。 二 汪曾祺老也是写文章的。他是沈从文先生的高足,师二人文风相承笔致有别,成就之高,一时无两,实在是文坛的佳话。读这二位的文章都有一种水的感觉。沈先生是自然柔美,汪老是春江水暖。题材上沈先生如水流之变化,汪老却是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这恐怕跟二位想表现的东西不一样有关。沈先生的兴趣在于把“我们世界以外那一个被人疏忽遗忘的世界,加以详细的注解,使人有对于那另一个世界的憧憬以外的认识”,故题材能宽;而汪老的兴趣在于把他熟悉的那有意于世道人心的部分加以表现,故题材窄。从这点而言,我愿意把汪老归为(如果有必要归的话)文以载道派。当然,你不能把这个“道”看的太死。 三 写文章的都讲究文字,重视技巧。由于讲究文字,重视技巧,就有了与旁人不同的风格,不断的发展着自己的这种风格,进而就创造出独特的文体来,沈从文先生的可以称为“沈从文体”,汪曾祺老的就是“汪曾祺体”。后人若学他们,学得再像,也还是他们的体。有些作家,写了一辈子文章,莫说有自己的文体,就连有自己的风格都谈不上,可惜!但这好象并不妨碍他们成为作家,甚至成为著名的、杰出的作家。这个需要专门讨论,不提。写文章的当然不是唯文字与技巧至上,光有好的文字与技巧并不足以决定作品的伟大,但好的文字与技巧无疑能使作品增色。事实上所有伟大的作品无一不有好文字好技巧。如果把作品比作才女,那么文字与技巧就是她的容貌。倘能两全其美,岂不乐死读书人!当然,我不是说把文章写得漂亮,文字好技巧完美,内容又足堪伟大的就是写文章的,不不不,没那么简单。可底什么样的作家我们愿意把他们称为写文章的呢?对不起,我解释不了。还是上面那句话,这个问题“只可意会不能言传”。但毫无疑问,写文章的首先是作为艺术家存在的,他们的作品给人的感觉首先是艺术,其次还是艺术。他们好象天生是为艺术而活的。可他们却又并不是为艺术而艺术,他们的文章有艺术,是因为他们骨子里有艺术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