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湖水（6）

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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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吗？

冷。

那过来，靠近我，让我抱着你。

暖吗？

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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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冰，冻了一个冬季。冻成了冰样的琥珀。琥珀越存越长久，不会在岁月中消融，而冰遭遇到足够的暖度，会慢慢溶化成水。

入冬前，这团冰还是呵气即溶的一包露。露韵清雅，色绎透亮。一个清晨，一阵寒风袭来，圆润而温软的露给风给拉平了。露骨的纤弱一点点冻硬了。成了一团冰。

露在与冰握手告别的时候，悠悠地对冰说：以前，还不认识你的时候，有人跟我说，你是我的前世，而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的今世了。而我将会成为你的来世。

冰奇怪地看着露，它才开始走进这多彩的世界，并不明白，三生三世的确切定义。

露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僵硬，血液冻死在萎靡的管子里，它呼吸已经不畅，感到喉头被堵塞得厉害。接着开始咳嗽。嘶心裂肺的咳嗽象是对生的眷恋对尘世的不舍。慢慢的，连声音也越来越弱，渐渐一点声息也没了，露只是呆呆地看着，它所期待的只剩下一个微弱的愿望。就是看看下世替她活着的，究竟会是谁？

冰此时正向露走来，那样的年青与透明。坚定与执着。它冰凉的手朝着露的脸颊摸了摸。嘴里说：“哦，这就是露的脸吗？怎么会是这样的一张脸啊？它该更温柔，如水的温柔”

“它的手可真凉。你知道吗，我的温柔已经冻进了你的身体里。”露心里想着，脸钻进了冰的手掌，贴着它的冰凉取暖。

露将体内尚余的体温对着冰的掌纹，微微呵气。白色的雾气，团团地将冰包裹，仿佛要把它吸纳入自己的体内。当露终于明白这样的努力只是徒劳，它所有的力量与冰的力量抗衡的时候，它是那么单薄那么脆弱。

它闻到了远处淡淡的迷味，好象在烟的迷离中看到冰偶尔暖着的样子。那桔色的阳光下的嘴角开怀的一抺笑意。

露含笑着朝它奔去，尽管知道，这样的投奔就是对生的决裂。对死的追逐。它没有回避，只是朝着前方。

“你可见，你可见到？”歌呤的声响在山谷间回荡，它只是执着地向着冰微笑的方向而去。

“你会拥我入怀吗？你会为我呵冰取暖吗？你会燃烧自己融解我们的相守于一体吗？你能迎着暖暖的午阳，再化成水，燃成雾，结成霜，凝成露吗？”

生的死，死的生，生生死死，隔岸而立。永远的相望，永世的凝结，却终生不能相依相偎。点燃的虔诚，袅袅的烟，升起落下。在你的面前，在我的面前。

用指尖在骨髓里刻入一种相望，指薄如刃。指尖会惊了你的心吗？如果惊愕了你的冷静，抬起头来，好不好，幻想我手指的温度拂过你冰的轮廓，你的轮廓。抬起头来，好不好，让我看到你的眼睛安然死到你的怀里。

深深地望，呵冰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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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探我的秘密？

：不用探了，你问吧，我回答你。

：不要我回答？你要自己去寻找？

：好，那你自己，找吧。

你的眼睛总在我的镜头前不安定地东藏西躲。你的眼神游离着好象与家园失散了很久，回到了梦呓的地方，竟还是找不到回家的感觉。

：你的眼神不从容。

：抬起头来，眼睛，看，这里，看我的镜头。

：再转左一点，再左，往上，下巴再抬高点。眼睛看着我。

：眼睛看着我。

你的眼睛凹陷着一种恍惚，如烟一样的迷惘。为什么会连自己的眼神也走失了。躯体出走了，心灵放牧了，连眼睛的神彩也要一同去流浪吗？

：看着这边，Vv,眼睛不会回避镜头。

：给我一秒，不，两秒，三秒。

这种清扫过的光线很适合你的眼睛。Vv.它们让你飘渺的眼神有种绝尘的嫣然。这样眼神下的你会冷吗？

我有些呆涩的表情在望着你眼睛三秒，不两秒，一秒，不，也许只要三分之一秒的时间，已经不能把自己的眼睛和镜头从你的身上移开，更不能从你的眼睛里走开。在它们那里，我轻易地捉到了我寻觅许多年，也许是一世的期待。我所等待的，竟在意料之外的时间与空间与我相逢。我有些颤栗，没有说话，声音却已经在心里沉哑。

你在微笑，你低垂的眼，你轻抚着你的头发，细细擦拭手指的缝隙。

氤氲中，我看见你坐在我的镜头内，清颜如昔，我忍不住对着你笑了出来。还发出了动静。Vv你不漂亮，可你很美。生动的美。我轻轻上前，恍惚伸手，象是用油画的笔、用滤过的镜头，描摹、收集你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刻入了我的心。

喜欢吗？

是的，我喜欢。

下雪了，今天是冬至。下很大的雪。我一个人在雪地里反反复复来来回回走同样的一段路，脚踩在雪上，吱吱作响。我冻在雪里，想着暖你入我的怀里。你离去的时候，我镜头忘了关，不是我忘了，是我有意把它们开着，幻想着能够留下你离去的淡淡身姿。幻想着下次你来的时候，能够捕捉到你翩然而至的飘逸。

送你出门的时候，一阵风吹来，打得脸上发硬发疼。雪还继续纷纷扬扬地下着。越积越厚。

：冷吗？

：冷的。

我把她的手自然地握入我手里，她的手则小心翼翼地，象只随时会飞去的小雀。在我紧握的手心里，抖着让雪霜打湿的翅膀。肤质的相贴，冷暖在彼此的相握间感到一种如水的流动。冷暖一指尖。

：暖吗？

：暖的。

-----2004\12\21 甲申年冬至，莲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