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憎恨告别，于是用整个灵魂和肢体缠绕你。我给的很即兴。

生活如常。

我仍旧上班、下班、回家、上网，打CS，然后睡眠。

据说物极必反，我几乎把这当作是种信仰。

于是我照例开始在又一个12月里穿短裙，在早晨和晚上迅疾的北风里面穿梭行走。

照例听她们不咸不淡的说，粟粟你的腿很美。照例不酸不甜的微笑，然后说谢谢。照例在某个周末约余鱼来家里，两个女人一起听王菲、和吃麻辣火锅，辣到嘴唇轻微浮肿，鼻翼上挂着汗珠。

所有的事物、景象都在重复，很多的人，就在重复中开始苍老。

想起何，我开始暗笑自己此时的愚钝。是的，我这样愚钝，以至不敢肯定究竟与何之间是不是一场幻象。

考试的日子近了，预先以为远离丁竣，是给自己充足的时间准备，其实全部是托词，我已经不满足天降一个水到渠成的决裂理由，于是时刻的潜心制造。

11月29日是临考前一天。

那些繁琐如乱码一样的报表，文件仍然搞不出头绪。头痛愈裂。

一份相对高薪的工作，是要付出与之相等代价的。

下班时间，收到加班条。

我说不加，明天早晨考试，我今晚需要休息。

近期业务累计太多，个人私事不足以做拒绝加班的理由。公司利益才高于一切。

她轻蔑的眼睛冷冷看着我，字正腔圆的说着手捏那张等我签字的加班条、等我去接。

我抬眼看她。

这个娘们摆着一张包夫人的脸、真是丑陋无比，还有她的声音，恬躁的像只饥饿的山中野鸡。

今天不加。

我生硬的回答。

然后听到她的嗓底似是而非的哼出一声冷笑：是不是太累，不想在这里做了？

又他妈的要挟！我视线转移开，只对她说了一个字：操。

然后感觉她痴呆一样的站在原地反不过神。我拂袖而去。

两年以来，第一次这样为所欲为。代价将是：game over。无所谓。

回家后吃了头痛药8点就躺下。

他打来电话，提醒我早休息，第二天才能精神充足进考场。

我说我已经躺下了，但是头很痛。

那你上网来，我给你看个帖子，你肯定喜欢，看了心里也会安静下来的。

不了，我不想开电脑了。

你就是压力太大、心烦，你看了以后心情会舒服的多，我等你上线，快点来。

操！

我听到自己再次粗鲁的吐出这个字来，然后重重的挂断。

之后他又打来，不接。然后是陆续的短信：“粟粟，对不起，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粟粟，我爱你。祝你明天顺利。”“宝贝别心烦了，睡吧，明天别迟到”……

看了一眼，之后全部删掉。

直到11点半，还是没有睡着，何的电话就在这时响起。

粟粟，是不是很早躺下也睡不着？

他轻声的问，像是耳语在萦绕。

我嗯了一声。忽然就想起来少年时光里，母亲在枕边反反复复的那些耳语。她总会亲吻我的额头……

何在电话的那端絮絮说着我18岁时那些零散的少年往事，我偶尔笑出来，后来竟不知不觉的睡着……

少年的时候，即便受过一些伤，记忆里的一切仍是欢愉。因为在母亲歇斯底里般的宠爱里，找不到寒冷。

她是那样高贵端庄的女人。始终最喜欢看她对着镜子化妆的神情。一个年过40岁的女人，经历过一些沧桑，仍然每天保持精致的淡妆和愉悦的气色，有优雅随和的谈吐，然后掩藏住心底所有溃烂的伤疤。

在新加坡的日子，每次只要是跟母亲通电话，何总是一眼就看出。事后总是取笑我娇嗲的语气。

半梦半醒的时候，思维仍不停止的旋转。眼角开始有温暖的泪水流出来，睡梦里面，挥之不去是母亲，还有何。醒来时才发觉，那是最快乐的时刻。时间却无法凝住，哪怕仅仅是梦魇。

考试很顺。

走出考场时，仍不开机，因为疲于应付丁竣。他一定会打来询问，一定会约我吃饭或者逛街，我已经无法制造借口来回避正常恋人的生活。而分手，仍不合情理。

于是我继续关机、在路上一个人游逛。

路过那家美发店时，我看到门头醒目的招牌上印着：无痛穿耳。忽然被蛊惑。

从来没有过扎耳洞的念头，这次为了纪念，抑或不是幻象的证据，我决定进去扎耳洞，扎了3个，结果是疼。

每个在刺穿的那刻，都短暂而亮烈的疼了一瞬。

我倒吸一口冷气，疼。无痛的醒目承诺下面，仍然还是疼。

心里忽然就获得了许多快乐，这是又一件打破沉闷重复的事情，值得快乐。如果能力无法改变的物事太多，只有不断改变自身的细微处，制造新鲜。

那些痛苦不堪的吸毒者在吸食鸦片时仍然无比贪恋、迷醉。之后才苦恼。

一如失眠夜晚，在暴力的游戏里沉沦，一如对一贯忍气吞声的上司厉声驳斥……

一边决裂、一边缝补；一边酣畅淋漓、一边忏悔。

干脆荒废掉现在手里的一切，重新开始吧。我觉得自己心力仍有余。何总是说，我是这样的年轻……

我一并烫了头发，染成了紫色。

回到家时，丁竣站在门口，嘴里叼着烟，脸上是完全符合我意料的表情，我猜他一定会说：粟粟，你又关机，你总是让我担心。

然后我麻木的听到他对我说：粟粟，你怎么关机，你总是让我担心……

我看着他一贯的温柔、终于说不出话，无奈的对他笑。

他没有发现我的耳洞，只是问考试怎么样。
 
我敷衍的回应，还好。

然后做饭给他吃，然后他说，你做的菜味道很好，然后我笑……

所有所有的一切，像一幕早知启始、过程、结局的旧电影，什么都在意料中酝酿、平铺，进展……

只是他看我时的眼神越来越小心翼翼。

我们像两个三流的演员，敷衍的背着剧本，敷衍着牵手和相爱，假设不知曲会终、人将散。
 
当天晚上，耳垂的伤口开始发炎、出脓。双耳的神经末梢似乎抵达了全身最脆弱的环节。有阵阵晕眩的酸麻感。

当天晚上，何打电话给我。

粟粟，我明天得回去了。

就这么走了？

第一时间，我分辨不出是耳根在疼，还是心底在酸。

他不回答，就挂断了。

他想用最简单最原始的方法结束一切。就是告别。而我憎恨告别。所以我绝不会罢手。

3分钟后，我穿戴齐整走出门去。

粟粟你这么晚了，去哪里？

我有事情，你自己回家吧。

我抛下丁竣，不做任何多余的解释。他拿我没辙，反正他一贯拿我没辙。

我没有来到何住的酒店，直奔“劫”这家酒吧。

他坐在角落的位置沉默抽烟，身边有个艳妆的女人，亲密的贴着他身体。何好像正在打发她走。

请你走开一下，我有话对他讲。我径直走过去对那个女人说。

何看到我来，不语。

你是谁呀，凭什么你叫我走开我就走开？边说边用手缠住何的手臂，示意不要理睬我。

一时不知哪来的怒火，我突然用力拉扯起她的头发，她被我拉的身体后仰，发出尖声的惨叫。脸上有了狰狞扭曲的表情。

“你做鸡我管不着，但是不要找到他头上来，懂吗？”

我另一只手扼着她的下巴狠绝的对她说。

周围的人开始把目光投向我，那个女人倾斜着身体，只顾挣扎。

之后何扳住我的手臂，把我拖出了酒吧。像捉住一个猎物那样拖着我离开了“劫”。

粟粟你这个疯子，无端的惹是生非，活腻了就这么找刺激？

我看到他急切焦灼的眼神，忽然心里无限的柔软。于是嬉皮笑脸起来：

哈哈，好过瘾。何，我不打架很多年了……你看我力气还是很大呢……

闭嘴！他呵斥我。

漆黑的夜色里面，我第一次看到何的眼睛里有桀骜激烈的东西闪过，是某种兽类般的征服眼神。

来到了他房间。他生硬的命令我：

你现在进去洗个热水澡。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少跑出来，简直有病！

我像个被俘的小兵、顺从的走进去，他给我放好了热水。水蒸气在里面暧昧的迷漫，像天堂。然后他转身走出去。

何，你明天还回不回去？

我隔着洗手间门大声问他。

我来办事情的，忙完了当然要回去。

那我割腕。我边夸张的嬉笑边大声冲他喊。

他不再理睬。

浸泡在热水里面，亲近着热水极端的热情，像一场幻象迷离。

这段备考、加班、反复失眠的日子，身体早已透支，我在昏昏沉沉中睡去。

恍然间，全是何温暖的眼睛，还有他宽阔的手掌，好像还在不停叫着我名字……

隐约听见剧烈撞击门的声音。睁开眼时，刚好看到他撞开门锁冲进来。额上有汗水的痕迹。

我吓了一跳，猛地支起身体，直视他。

这是又一次，看见何眼睛里面那种桀骜、激烈相凝的东西闪过。

他厉声呵斥我：

为什么在外面喊你你不回话？

我……我不小心睡着了……

我喊了十几声，你都没听到？你睡着了都跟个死人一样吗？

看着他严厉、焦躁的表情……他难道真以为我在割腕？忽然忍不住想跟他调情。

“你……不出去吗？”我挑逗的问他，依旧支撑着半浸在水里的身体。

他走的更近，站住，目光开始细细打探。是用那种毫不猥亵的目光审视我。

“看到什么了？”

这样的挑逗遇到了称职的对手，已没有回转的余地。

“看到你的身体了。”

我的放肆终于在他的逼视下开始转向紧张，他像个胜利者一样嘴角得意的上扬了一下。

我执拗着继续挑逗他。

诱人吗。

他的目光仍不转移，认真的回答：

诱人。年轻真是好……

这个时候才觉察已经抵不住微凉的水温，我睡着了近一个小时。身体开始打冷颤，然后他走过来，用浴巾娴熟的将我包裹在里面，我手臂顺势紧紧缠绕着他的脖子。

在告别之前，他已经放弃抵挡诱惑。

毫无预谋。

我给的如此即兴、我给的真心、我一直的给。用肢体缠绕，你如何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