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这段时间东奔西跑,步履匆匆,汗流浃背时,间或抬眼望望灰蒙蒙的天,天空少有了往日灿灿的霞光。倏而又躬身凝视脚下这块苍然的黄土地,只见一个个村落远远近近的横在山脚与水边,一丘丘稻田次第斜在绵延起伏的山坡上,龙脊一般。累了,倦了,颓然了,喘着粗气牛饮一般喝上一气大碗茶,脑海间冷不丁的就会浮想出一直还在乡下辛辛苦苦有滋有味生活着的父亲。
父亲今年七十岁了,很瘦削,颧骨突出,深深浅浅的皱纹嵌满了面庞的每一个角角落落。稀稀疏疏的白发在风中总是或左或右的颤动。每到冬天,父亲喜欢穿着那件灰色的毕叽尼防寒服——那还是我刚参加工作时给父亲买的。防寒服已经很旧,袖口早已磨损得斑斑驳驳,只是已被母亲戴着老花镜细细的缝补了好几回。虽然每年总要给父亲添置好几身新衣服,父亲却总舍不得穿,说是穿着旧衣旧裳干起活来方便。
父亲一辈子辛苦劳作,到了晚年依旧如此。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先是庭前院后洒扫一番,然后便在炉灶里生起早火,待到将水烧热了,饭煮了,一个人就会挑着筲箕,荷着锄头去菜地里蒿草上粪。多年来,一双赤脚在山地的大雪里跋涉,一把斧头舞出清寒的月色,一挑箩筐挑出七个儿女的前程,一卷旱烟吸溜出七十个年头的风雨黄昏,一双茧手收割了一茬茬荣辱恩怨的故事。一犁风雨,阵阵野谣,披蓑戴笠的是父亲;一盏高梁酒喝得面红耳赤,解脱一切愁苦的是父亲,苍山如海,残阳如血中倔强沉默不语的是父亲,一弯扁担颤颤挪动山乡苍凉背影的是父亲。其实每每面对父亲渐渐凋谢的白发,看着父亲嶙峋着瘦骨还在田里地里拾活不辍的时候,我又能写下一些什么呢?
初中读书时,语文老师教读朱自清先生的《背影》——先生看见自己的父亲爬过月台时的身影,禁不住“我的泪又来了”。那种特定的环境与特定的感触感使得教师与我们也感受到一种震撼。但我却不知为何并不特别的感动。朱先生虽然把父亲的背影写得沉重深情,但他的父亲毕竟不如我父亲苦难,退一万步,也比我那与泥土风雨结缘的父亲活得轻松快乐,我的父亲,永远象山一样静默、坚强、挺立。父亲每每早晨挑水、喂猪、上山、下地的背影,成为了他七个儿女一方永远的生命的路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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