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梦瑶是个单纯漂亮的女孩子，尽管才十四岁，可是生活的阅历已使她过早地成熟起来。父亲是个生意人，早年便在外四处奔波，虽很少顾家，但一有空，就喜欢带上她们娘俩，南来北往地走几趟。年幼的梦瑶很早就踏过了西湖的翠堤、东岳的石阶、北京的广场，这些在她儿时的记忆中，印象深刻。比之身边这群如井底之蛙的山娃子，梦瑶常常为她这些与众不同的见识感到由衷的自豪。
    这是一个偏僻的山村小镇，距县城60多里路。她被父亲寄养在姥姥家里，一者念书，二者有个照顾。这些都是梦瑶感觉不到的。她只是一棵树苗，随便栽到哪儿都行。她只管一天天长大。于是，一转眼，她已经十四岁了。梦瑶的姥姥和许多被称为姥姥的老人一样，眼角时刻闪烁着慈祥的目光，身体硬朗，这与她的勤劳有关。一件农村妇女标志的青布大襟褂子是她一年四季不变的外在形象，门口土墙东边的石凳是她的据点。这些只是梦瑶记忆中的一些剪影，似乎与她后来的生活变化无关。
    梦瑶并不喜欢姥姥家枯燥乏味的生活，她有着活泼好动的天性，喜欢和伙伴们无所顾忌的玩闹，至于在姥姥怀里的柔顺，那只是在累极了之后的一会儿。好在姥姥对她的野性采取放纵的态度，一种“树大自直”的自然论观点，这倒挺符合梦瑶的心思。
    学校的前面是一坐大山，挺陡，山上怪石林立，沟壑纵横，据说曾是红袄军的根据地。老人们总能说出很多传奇的故事来。对于梦瑶，这儿确实是一个好玩的去处。
    一到放学时候，梦瑶和伙伴们便一窝蜂的涌到大山中了。当然，并非所有的孩子都能象梦瑶一般悠闲，他们有的要回家牵上羊群，或者撵上小鹅，有的则背上小筐和镰刀，割草喂猪啊、羊啊什么的，这些往往都是孩子们的活，大人是要监督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梦瑶的眼光看来，这些孩子割猪草的压力要比学习大得多。梦瑶就亲眼看到一个叫阿旦的小孩因为割的草太少，怕回家挨爸爸打，便在筐底撑起一块空间，上面用草铺实，从外面看，吓！好大一筐草哎！
   
                                二

    忙忙碌碌的孩子们无暇和梦瑶一起玩耍，久而久之，经常和梦瑶呆在一起的便只有张强一个人了。张强也是个外来客，他的父亲是个军人，在邻县的武装部工作，母亲的一个妹妹在这个小镇教书，便将张强托付到这儿来念书。
    梦瑶和张强的到来给这个封闭的山村中学带来了不少新意，娃子都知道这两人来头不小，见过世面的，不象他们，除了爬到山顶上开阔一下眼界之外，再没有别的出路了，当然，好好学习或许会有奇迹。他们喜欢听梦瑶和张强叙述外面世界的一些新奇玩艺儿，比如说城里的高楼有多高、马路上的灯是不是彻夜明亮、城里的孩子都喜欢玩什么，等等。梦瑶有时来了兴致了，会情不自禁地哼几句她在城里幼儿园学过的“我爱北京天安门”之类的歌儿，孩子们便会听得如痴如醉。除了唱大戏的偶尔回来光顾一下这个寂静的小镇外，对于音乐，这些孩子只知道那是天堂里的声音。
    梦瑶喜欢张强身上那股清新的活力，他象一株春天刚刚栽下的小树，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晴朗的脸庞上缀着两粒黑亮的珍珠，较之被泥巴包裹着的山娃子们，张强走到哪儿都有一种风采四溢的感觉。梦瑶对这种感觉非常自信，她认为班里实在没有比张强更潇洒的男孩子了。
    初二是一个并不繁忙的季节。放学后梦瑶经常约上张强到山上走走。她慢慢地发觉自己喜欢上了被张强牵着手往陡坡上爬的感觉。往下看经常是惊心动魄的，而张强的手是坚强而有力的，“抓住我，别松手！”张强每每这样鼓励她。在张强的手中，梦瑶感觉每一步都踏实得很，她甚至可以腾出手来去摘几粒刚刚泛红的山枣，戏闹着塞到张强的嘴里。那枣子还涩涩的，并不甜，张强仍然毫不犹豫地一合眼咽下去了。
    山中的夜色欹旎。象这样的夜晚，梦瑶已不是第一次感受了，今晚她感觉更是格外高兴。今天是她十四岁的生日，张强在学校附近的小饭店里为她进行了一次热烈的庆祝晚会。几个要好的同学都来了，他们带给她很多精致的礼品，五颜六色，声音悦耳。张强特地从家里带来了一瓶白酒，名字他们不懂，说是从父亲那里偷来的，挺贵，特地为梦瑶庆贺生日。那晚，到场的三个男生全都喝得醉熏熏的了，几个女生也都抿了一点，梦瑶显得特别大方，几乎和男生们喝得差不多，不过也已经红光满面了。女生们喜笑颜开，几个小男生也借着酒劲管梦瑶叫：“嫂子！”
    梦瑶也就迷迷乎乎地笑着，红霞飞出了脸颊。

                               三

    曲终人散，寂静的山路上只剩下两个瘦小的身影。今晚月色朗照，醉熏熏的张强扶着梦瑶跌跌撞撞地往家走。张强住在学校，从学校到梦瑶的姥姥家要经过山脚下的小石桥，那是两人经常约会的地方，张强见时间不是很晚，便约梦瑶到桥边坐坐。梦瑶也担心让姥姥看到她醉成这个样子，挨骂，再说，按正常晚自习放学时间。现在才8点多，还早。虽说今天星期六，但姥姥是分不清的。
    到了桥边，梦瑶脚底下已经软了，情不自禁地歪在张强的怀里。
    两个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在这不自觉的一偎一抱间，敞开了自己的肢体语言，平日里的深切暗恋和浓浓羞涩，借着一份朦胧的酒意彻底地释放了出来。
    小桥下的沙滩上，梦瑶在张强毛手毛脚地抚摸下，精神渐渐迷离了起来。她有一种欣悦的感觉，似乎要永远地告别无知的童年、遥远的记忆、无聊的学习及烦恼的一切。她清醒地感觉到，是她一步步引导着张强使自己变成了一个女人，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成熟。
    经过这一个夜晚，梦瑶知道自己要与过去的那个小女生挥手道别了，这一点，她没有过深的考虑，但她发觉自己对张强的依恋愈发强烈了，以至于她上课的时候总是自觉不自觉地把眼光调到张强的后影上，心里才感觉格外踏实。她对自己说：“那是爱情。”
    梦瑶和张强的爱情在学生中早已不是新鲜的话题了。至于二人发展地深度，并不为孩子们所关心，对于他们，只要梦瑶对那一声“嫂子”的称谓默认了，其他一些都没有多少新奇了。
    但对于梦瑶和张强而言，那种来自身体内部的感受却是新奇而愉悦的，以至于他们常常忘记了自己深处何时何地，在深夜的小桥下、无人的山上、梦瑶的姥姥家，甚至张强当老师的姨娘家中，都留下了他们不顾一切纠缠交合的痕迹。
    梦瑶被两人所创造的美妙感觉深深迷醉了。尽管刚刚发下的《生理卫生》课本并没有带给她足够的生理知识，但就性爱而言，她自我感觉已经有了切身体验并深谙其味了。

                                  四

    树大招风。梦瑶和张强的爱情之树逐渐为师长察觉并逐渐重视起来。先是，张强的姨娘发觉近来梦瑶频频与张强在其家中出现，虽说是以学习为名，但看其神态举止，起了疑心，后了解二人要好的朋友，核实了二人交往甚密，关系非常。再是，梦瑶渐渐发觉自己身体不适，整日里无精打睬，心情恍惚，食不甘味，甚至不时的呕吐，这一问题最终被父亲带梦瑶从医院得到了核实：梦瑶怀孕了！
    这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在梦瑶和张强的亲友、师长甚至同学中间冷不丁爆炸了开来。结局如大家所料。张强因作风恶劣，被学校开除；梦瑶流产后被学校留校查看，后终于禁不起四周的流言蜚语被迫转学。
    在临近初三毕业的那个冬季，梦瑶离开了那个孕育了她刻骨初恋的大山，离开了她慈爱的姥姥，回到城里的家中。和张强的爱情象被打掉的孩子一样，除了在她记忆中留下无助的阵痛之外，到现在一无所有。她曾试图走到张强父母的身边，让他们接受她这个少不更事的媳妇。但她在张强父母的眼中实在太小，他们无法接受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女孩子来做自己的儿媳妇，何况梦瑶看上去又矮又瘦，实在不中他们的心意。梦瑶的父母也嫌张强家住外县，远隔百里，很不方便。于是两家谈婚论嫁之事也就作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