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你伤了军人的心
文/冷雪残阳
小艾是我的战友。87年的兵,晚我一年。
小艾从司训队毕业后分到了汽车连一排三班,那时我是三班副班长。
小艾分到三班一个星期后,我就让他跟我的车做我的副手。当时班上和小艾一起分来的还有两个学员,他们很羡慕小艾刚分到班上就做了副手。学过开车的战士都知道,从司训队毕业分到连队后,如果不被老司机选上做副手,那么就没有机会摸车进行锻炼,往往是新分来的学员到了班排后要极力巴结班长或老司机,以求能跟车做副手。
小艾没有巴结我,甚至连根烟都没有特意敬过我,可我就是选中了他。我喜欢小艾的性格,因为这有点象我当初学徒时候的性格。
我和小艾配合的很默契,小艾也一直很敬重我,他说我这个人随和,没有班长架子,而且特够兄弟义气。
小艾这么说是因为有几次出车的时候,正好路过小艾的家乡包头。我清楚地知道刚学开车的战士都爱出风头,而且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虚荣心。于是,我让小艾独自开车回家看望家人和朋友。这一点别的班长和老司机是做不到的,因为这样做是要冒随时发生事故的风险的,而且班长还要承担全部责任,毕竟是正处于学徒阶段,驾驶技术还不能保证。但我却想给小艾一次锻炼的机会,这让小艾心存感激,因为他在家人、朋友面前露了脸。小艾从此更加把我当兄弟和朋友,凡事也总是对我言听计从,处处维护着我。
但是好景不长,后来发生的一件事使小艾失去了开车的机会。
那天,我和小艾一起开车从北京拉着战备器材回驻地。在进市区的时候,遇到了一位老太太躺在马路中央。
当时过往的行人和车辆很多,但是却无视老太太的存在。出于军人的作风,我让小艾靠边停下车。我俩走到老太太面前,经过询问才知道,原来是老太太被一辆卡车撞了,肇事司机开车逃逸了。一种军人神圣的责任感和使命使我和小艾把老太太扶上车,送往就近的一家地方医院。
到了医院后,医生说要拍片子检查,并且一边让我们去办理有关手续,一边埋怨我们开车撞了老太太。
我解释说老太太不是我们撞的,不信问老太太。让我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老太太尽然一口咬定就是我们撞的她。
任由我们气愤和怎么解释,都有口难辩。
医生说:我们已经记下你的车号,你是跑不掉的。
跑?!我们就没有想过要跑,再说了,我们为什么要跑?!
医生说:不是你们撞的人,你们怎么会送她来医院啊?不要跟我讲你们是在发扬什么军人的良好风格,老太太都说是你们撞的这还能有假吗?
老太太这时候也开始不知道是真是假地呻吟,一会儿说这儿疼,一会儿说那儿疼,还不停口地哼哼嗨嗨。
小艾一时冲动和气愤,不顾后果地给了老太太一巴掌。
这一巴掌,使事态更加严重,招惹来医生、护士和过往病人的声讨与谴责。
任由我的辩解与劝和,无济于事,我开始后悔是自找麻烦、多管闲事、自讨苦吃。
后来,事情的严重性发展惊动了部队首长。部队首长出面、出钱暂时平息了这件事情。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
由于师首长碍于他们的老领导——我的父亲的面子,我在全连战士面前做了深刻的违心的、违背事实的检讨。小艾却因此而受到了严重警告,停止驾驶的处分。
那位老太太每逢身体不适了就隔三差五地找到部队,要部队出钱替她检查和看病,我清楚地意识到这明显是赖上部队了。
连首长为这件事闹的十分郁闷和气愤,迁怒于我和小艾,由此打了一个报告让小艾提前复员。
临走前的那个晚上,小艾哭着对班里的战士说:我TMD这是招谁惹谁了?我做了好事不但没有得到应得的表彰反而还TMD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有些战友说:不赖上你赖谁啊?不赖上你谁给她出医疗费啊?
想想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难道我们就见死不救吗?如果是那样,我们会心安吗?不说那些光辉灿烂的什么“对的起帽子上的国徽吗?对得起身上的军装吗?”这类激昂的话,单单一个做人的起码原则,我们也不会见死不救啊。
这件事一直在影响着我,这件事是我在部队生活里最痛心的一件事情。
后来在我对人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曾经有人问我后不后悔。我说我真的很后悔。说实话,我要是不后悔是孙子。可我却又想:如果当时因为我们没去救那个老太太,老太太因此而死了,那我后悔吗?不后悔才怪,甚至会寝食难安,因为那时我是名军人。
在我离开部队后的生活中也曾看到过类似的事情或报道,这总会让我想起自己曾经经历过的这件事和为这件事而受屈的小艾,心于是隐隐会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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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酷无情非本性
雪雨星风总伤情
残心拾遗红尘事
阳光何时照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