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言:魏晋时期是中国文化历史上极为重要的一个时期,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痛苦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最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王羲之父子的字,顾恺之和陆探微的画,戴逵和戴显的雕塑,嵇康的《广陵散》,曹植、阮籍、陶潜、谢灵运、鲍照、谢眺的诗,郦道元、杨衔之的写意,……一无不是光芒万丈,前无古人,奠定了后代文字艺术的根基和趋向”(宗白华《美学散步》) 对于魏晋时代,鲁迅先生曾评之为“文学的自觉”时代,或者称之为“为艺术而艺术的一派”。若从整个时代精神来讲,可以称之为“人性的自觉”的时代。挣脱名教,独树一帜的玄学,第一次将个体人格摆到最为重要的地位,体现出的是一种重个性的、审美的人生价值追求,既所说的“神”、“气”、“韵”。 遥 远 ---魏晋时代之翩若惊鸿 “神”__秋水长天 千羽把一片片带着清淡香气的竹笺用细细的丝线连在一起,一片片紧贴着一片,她细滑纤细的双手抚摸着那从山间翠竹林里取回的竹笺,象是一阵清风拂过飘逸的长发。竹笺的表面发出暗褐色的光泽,朦朦胧胧地照着她酡色的微红脸庞。她把系好的一卷卷竹笺书册放在子青习墨的桌案上,看着它们安静羞涩的样子,隐隐地笑了。 飞舞的线条,翩若烟雨的笔墨走势,是子青这些年来习行羲之的笔墨之道多年的积淀。当子青以饱含的清墨用毫笔将行云流水、骄若游龙书写着他豪放之情、婉约之感时,他总在心里压着最大的一份感动。似乎每一笔每一划从笔端落下去时,都要切合人的心理,都要让你感到舒服。子青对千羽说:羲之的笔墨,若试着作些细微的调整,便不能令人满意,多一份过矣,少一份缺矣。此造化之工,实为神来之笔。而子青与千羽的爱也如同这羲之的笔墨一样,多一分艳俗少一分寡淡,如同秋水长天。 千羽一身淡白的素装,娥媚淡扫似月上柳梢。她轻拂起长长的袖襟,露出她雪白的肌肤,芊芊细手执一方砚墨,碾一眼清尘净水为一汪沉墨池渊。她秋水般透明的眼里蕴含着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东西。那些如同烟雾一样的感动,时不时地会从她的眼眶里跳出来,然后拉长她的手臂,环抱着她至情至一的子青。 常常在不经意地抬头与低眉的偶间,子青会深情、含笑地望着千羽的眼眸,无语款款,款款柔情。清风雅叙,秉烛长伴,举案齐眉。他们或赋词共呤,或挥毫泼墨,或画一池浅浅微波,或刻一方暗红闲章,相依相偎,好似人间天上。 他的眼神里装着她,她的眼神里藏着他。他们把清淡的心事放在那个清、玄而淡的时代,唯一、完整而执着。愿比翼于茫茫沧海,愿叹啸于秋水长天。 子青,那个俊朗优雅的男人透过那些淋漓的笔墨,陷入一种对艺术的迷狂状态中,他的那份单纯的痴迷与执着,在千羽眼里就如同一个精致而透明的青瓷,远远地望着它,就仿佛能够闻到来自它生命沉湖的静穆的冲动。为了这种静穆的动容,千羽感到那是上天给她的一份安慰与快乐。其实一个女人要的不是太多,有了一份淡淡的安慰就象找到了一生的归宿。而对于子青来讲,千羽象是冥冥之中上天放到他身边的一种易感染上的细菌。虽然如同微不足道的弱小尘埃,却可以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山梁,感染左右着子青的情绪。 子青、青墨、千羽、青瓷,在一种绝境如仙化的世界里成全着他们的关于艺术生命的每一笔每一划。 如果没有那场“八王之乱”的浩劫,子青与千羽的仙履奇缘将是如何一段唯美到极致的空灵之恋。那脉脉的深情中好象只需要饱含着的唯一的语言:秋水长天遥远处,只羡鸳鸯不羡仙。 “气”----翩若惊鸿 (附题: 公元265年-公元316年魏国司马氏建立西晋,以其强大的军事力量统一了当时还处于分裂之中的中国。但由于统治阶级的内部矛盾,朝中大权尽落于皇后贾氏之手。司马氏诸王不满于朝中贾氏专权,纷纷想杀贾氏而独掌大权,便发生了晋朝历史上有名的“八王之乱”,在很短的时间内,西晋王朝便分崩瓦解,使中国又恢复到原来的分裂状态。) 中原内外,混沌杂乱、豪强争霸、你夺我抢、房屋倒塌、妇孺相携流离失所,乱军流民尸骨遍野。 千羽拖着疲惫的有些沉重的身子,铅华洗净流落于乱世。子青并没在她身旁,只留她一个人用流浪的方式去面对乱世的生存。记得那天,温暖而清幽的拥抱后,子青翩然而去,他没有回头,因为他怕她的眼中装着的缠绵把他的勇气拦腰折伤。 不论在什么样的年代,在苦难或者光荣到来之时,每个男人都是不会象一个女人一样,用唯一陪伴或相守的方式去成就一个小小理想的实现。妇人的心思对男人来讲就象一粒小小的尘埃,而男人的世界永远有他个性的张扬的风彩。他们的眼里会装着所谓的“大智慧”和“大圆满”.而女人呢,那些在雪地下压着的情绪,不能发芽,只能够默默无闻地把根往地里疯长。然后痴情地等待着来年的春天万物复苏的时候,点一盏心灯,等待着他倾心的爱人,翩然回首,惊鸿一笑。还时时担心,他们是否还记得回家的道路,是否还回忆得起当年的爱之平方,然后一步步踏月伴风归来?这便是真实存在着的现实与无奈,所以对于子青的离别,千羽把它们做为子青在那个时代存在的一种过程。烛光下,千羽对子青说:我会想着你,等你回来。 魏晋这个时代,是让历代学者们汗颜的时代。读书人与豪杰侠士一样,有着他们做为“士”者的天空和舞台。时移世易,做为魏晋时代的子青,也没能例外。他与所有的那个时代的“士”族者们考虑着如何做好乱世中的纯粹。此所谓乱世莫过于此。他们在无常的漂泊感中肯定地放纵着自己的个性,张扬着乱世的狂放与洒脱。 一个月亮沉入碧湖的子夜,千羽的嘶裂呼唤声从中原处传来,子青好象感受到一阵阵揪心的疼痛,他向着他们的相守的方向狂奔,可是脚步再快也跑不过遥远的地界。他听到了千羽的哭泣,在那个月色惨淡的子夜。他感受到一种被死亡割弃的悲愤,他感到千羽好象羽毛一样正在随风往向天遥处远去。 我不能没有她,哪怕你给我整座江山、整方疆域。然而,江山依旧,岁月依然。上苍,请让我于眉首处见到她的青颜,让我从身后拥抱住她的爱恋。 子青,站在洛水之遥,望着滔滔江水远走高飞,所有的爱侣欢歌,纵情放歌、悠邈清歌,唉乃渔歌,只存于孤旅幽歌,化作了生死悲歌,凝聚为魂梦惋歌,如空中楼阁凄楚长歌,一幅幅构成了一曲洛水哀歌。只是洛水的宓,飘渺在水上,与神共舞。而与他相约牵手的千羽却化着了长风一缕,无魂无魄游荡在空中。 子青总在夜里听到有人哼着小曲伴着襁褓中的孩子入睡,她的声音就象是千羽的声音,那样的熟悉,那样习惯地让他安然平定。 天冷了,清月下,子青的眼睛和耳朵露在风影的外面,他永远也不会忘掉那千羽的那双眼睛和她在他耳畔的轻语,哪怕冰凉的雾气一上来,冻在空气里的从眼里放出的光线与耳朵听到的声音什么也不能存在。恍如回眸处的一瞥惊鸿,翩若如雪中独倚的一枝梅。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韵”-----兮若轻云 日子一年年过去,孩子一天天长大,子青一直在觉得他的身边永远站着那个叫做千羽的女人,“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那个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明眸善睐,仪静体闲的柔情绰态的千羽从来没有走远子青的视线,媚于语言的相思和痴情有着人世间最浪漫和最无助的感动。 曹植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子青怨情爱之旅为何短暂如落花无声而泣,泪流襟裳。不知道顾望怀愁,是一种如何的忧郁的苍桑?不知道行而忘返是一种如何的心酸的彷徨?不知道夜耿不寐,是一种如何的绵绵的哀伤?不知道逝于异乡,藏着一种如何的无奈和无语的盼望? 子青在空静中守着与千羽的爱情,一种空玄的让人心痛的爱恋,在每一个让他记忆的纪念日里一点点开启,一点点回忆在细细的竹笺上写下: 相思。 薄雾清阳淡如烟,心事寄云端,佳节又眼前。半夜冷寂,辗转孤枕空缠绵,且把君来怨。暗香盈袖,空自嗟,相思独倚照月眠。 终于等到阳长成大人的那天了,子青感到一种等待了长久长久的盼望终于能够去实现的快感。想着这样一份久违的约定,子青有些激动,他不知道他的千羽已经在那个疆域走到了什么地方。但他知道,不管她在哪里,他都会把她找到,他会去牵着她的手,一起去看烟若红尘的地老天荒。 一池清波碧水处,那个深深的积满回忆之水的湖泊,在月光下泛着紫青色的光泽,万簌寂静,只听得到湖水让风吹动的潺潺声。一只窄窄的小舟,托着一船地让青墨染书成的竹笺,载着一船淡淡的星辉。子青,淡白的布衫飘渺在风中,千羽,用手拂着让她深深爱恋和牵挂的男人的一缕长发,靠在他的怀里,与他相依相偎共抚着旷世绝唱的《广陵散》。 ※※※※※※ IMG src="http://www.tomyrose.com/uploadImages/20036519393499157.gif"border=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