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言枫语（一）

酒喝多了。

白酒，67度。原是为泡药酒而买，喝着喝着，餐间浅浅地倒了点喝，竟也不觉得辣，还似乎觉得喝着颇有厚度，那烈性的液体缓缓地流入体内，仿佛人与酒一起意味深长了起来。昏沉着，迷醉着，感觉真好。

思想的流水，无声地流着，而我的心能听到那哗哗的流水般的声音。常常想起朱自清先生在荷塘小径上踱步时发出的感慨：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什么都想，居然想出些离奇的东西来。

那天在办公室与同事闲聊时，敏捷的思维让我脱口而出：奔四的人了，我们哪，趁早该来点个人写真呢。当然了，那得小心加密，老公也不给看，等自己守着风烛残年的腐朽之躯躺在摇椅里数着剩余日子的时候，翻出来看看也可以给自己带来一点安慰，生出些乐趣来，那时我会用漏着风的瘪嘴念叨着，嘿嘿，看我当年，比那玛丽莲也差不到哪儿去，嘿嘿……女同事好象兴奋地呵呵着，也不知有几分赞成几分敷衍。但我知道，自己这次却是认真了。

角色转换得太慢。心底里一直都没把自己当中年人看待，那股子属于年轻人的自信一直保持得太好。尽管面部有了皱纹，有了褐斑，尽管身段开始“环肥”，尽管穿着高跟鞋步履也不再轻盈飘逸，但还是一直没有真正地审视自己，没有真正意识到衰老已经降临到了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量变一旦发生质变，给人带来的冲击是很大的。

而那天沐浴后，对着镜中的自己，进而低头端详着自己的身体，我触目惊心地意识到自己老了！白净的肌肤不再那么细腻，丰腴的肉体不再那么富有弹性，曲线依旧在，但弧线不再那么柔和优美，作为女性，昔日引以为豪的一切已经面目皆非了！

看得见摸得着的肉体尚且如此，那我的思绪我的情感呢？几十年来我的所想所感每天每天都在改变着，那每个瞬间的真切与美好不都随着岁月一并流逝了？靠脑汁去搜集去记忆？不，脑袋瓜容量那么小装不了那么多，而我一夜之间对自己的肉体也无法信任，那脑袋却是衰老中的肉体的重要组成部分啊，它可以把美丽无比的风景忘却成一团迷雾，可以将一个辗转反侧的缠绵夜晚简略为两行眼泪，可以将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恋遗忘得只剩下一个名字，一个抽象的符号……我用什么来记忆它们保存它们？相机只可以留驻青春的肉体，我可以用文字留驻我每个时分的心情思想啊。

由此我想，我可以不必把自己的文字提高到“作品”的高度，不必“诗歌”，或者“散文”“小说”地勉强自己，尽管一度曾经热衷于这些，而好作家好诗人太多太多，自己人到中年才想起可以搬弄几个文字去，倒象胡屠户说的“想吃天鹅屁”来，于是就搁下笔来专门欣赏了。现在我不如只取文字的实用意义，来留下些点滴行踪，以供日后回忆提示之用。

……

夜渐深。有几只秋虫在远处悠闲地鸣唱着。

房间里很静，机器电流声好象越发的响了。它辛苦地记录着我无声流动着的思绪，这时也该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