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阵地
(1)
那个会开了很长时间,开完会学校便宣布,我们这一批学生算是毕业了,当天下午就可以离校返家,半年实习期满后回学校领张毕业证就可以了。从那年开始,毕业以后的工作得靠自己去找。
我很后悔没有和萍儿多说几句话,把最后的时间浪费在开会上了。
萍儿似乎已早有预感。临开会前,约我到学校附近的一家饭馆里吃了一顿饭,叫了几个小菜,还要了一瓶啤酒。可惜那时距开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那是一个后来想想根本毋须参加的会议。试想这世界上还有那一个会议比和自己的初恋女友最后一次告别更重要的吗?
那个会议应该是国家精简机构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不幸的是我们便是在襁媬中被精简的人员。
萍儿看问题一直比我透彻。她看着只管专心在那儿倒啤酒的我,眼睛里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慌:
“我们以后可能很难见面了。”
我一愣,停止了倒酒。抬头看了一眼萍儿,随即便哈哈大笑了:
“不会。再过一年,你也回去实习,那时我就参加工作了,我们还在一起。”
萍儿比我晚一年,来自同一个地区,她一直把我当师兄看待。我们像很多那个年代的青年男女一样,逐渐走到了一个叫做恋人关系的台阶上。于是我便不再称呼她的学名,只称作萍儿了。
萍儿呆坐着。我极力地调动着丰富的词汇。尽管我知道,这世间没有哪一句话是真实的,但我相信,我们相处的那一刻的真实。
我的时间越来越紧,还有十几分钟就要到开会时间了。萍儿的眼睛里露出哀求的神情。
“喝酒!”我愉快地举起酒杯,希望用我的快乐和热情感染萍儿。
“我给你唱首歌吧。”萍儿的眼睛一亮。我曾经告诉她,我喜欢她那清亮的眼神。
我点头,看着萍儿的眼睛。
“不管以后将如何结束,
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那是一首我们那个年代熟悉的旋律。许多年以后我依然一次次为之感动不已。但在那个时刻,我只是静静地听着,仔细地校正着萍儿的歌声与音乐原声的差别,而后将那瓶啤酒一饮而尽,算是感谢,或者庆贺。庆贺什么呢?象鼓掌一样,在别人唱歌的时候,你应该鼓掌。我实在没有要分别或者异日陌路的感觉。
有时候我们在记忆中总会有很多熟悉的旋律,我们会因此记住一些交情莫逆的挚友,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一段难以忘怀的时光。那是一种叫印记的东西,在它的上面,你可以录上音乐,刻上字符,绘上图画,凡此种种,都可以把那种美好的记忆埋在心底,窖藏千年。
我的时间到了。我站起来,告诉萍儿:我该走了,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萍儿突然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住了我直起来的腰,泪如雨下。
不至于吧,我想,和萍儿交往一年多来,这种近距离的接触还是第一次。没那么严重,我只是去开一次会而已,这确实好像是我当时的意识。
像许多爱情小说里那样,我留下了一句不知被多少情种们重复了一千遍老掉了一千颗牙的话:
“我会想你的。”
我亲爱的朋友,你别笑。现在想起我和萍儿那一年多的对话,只有这一句的真实性十分可靠,并且是经过实践证实了的。
那个会开完时已是中午12点了。我方记起外套还忘在我和萍儿吃饭的那个小饭馆里。回去找时,饭馆老板说有个女的已经给拿走了。我又去找萍儿,她却已把我的外套交给我的舍友,离开了。
那时我的行囊已经打好。那是我在那所学校呆的最后一个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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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终人在
山高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