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情结 -----读余光中先生的乡情诗 初识光中先生是从那著名的《乡愁》开始的,乡愁的绮丽,乡愁的深远统统浓缩于简洁明快的诗句中,仿佛理不清的愁绪中永远埋着扯不断的乡愁。 迷人的是这一句:“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断肠的是这句:“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愁煞人的是这一句:“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招魂的却是这句:“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思母的遥想,牵愁的新娘,亡母的凄凉,国魂的昭示无不凝结成深深浅浅的乡愁,它们或是躲在小小的邮票中或藏在窄窄的船票里,或是埋于一方矮矮的坟墓或延伸为一湾浅浅的海滩。浅浅淡淡、浓浓烈烈的哀怨小调笼罩着16行的诗句,却又不拘泥悲情缠绵,于海峡大陆处升调为国魂、民族魂的大绝唱,取精用宏,豪迈洒脱,只觉得感人情结,怵目惊心。 这以后我时常不知觉地默诵这首乡情诗,不自觉地在吟唱间挂几滴清泪,我开始收集他的作品、诗情、散文、杂记。虽然至今在我不薄的藏书里仅存他的《招魂的短笛》、《新月与孤星》两本散文集和去年夏末朋友相赠的《听听那冷雨》散文集,以及我剪报上几篇散记,但仅此已让我倾心至极。 越读他我越喜爱,越贴近他的作品越感受到他在天地之间的存在。要评说余先生的诗或文我真是不敢,自叹才疏学浅,要说读光中先生的诗或文我倒还真正地勇敢。在先生浩瀚的作品中,今天我要跟大家一起去拜读他如《乡愁》一类的乡情诗,去触摸先生法无定法,博彩众长,独树一帜的诗情画意。 好了,来,让我和大家一起坐在暖和的小屋里,想象着壁炉里正填满结实的木柴,火焰热烈正好暖你冷冻的手。这里,有人正充满感情为你朗诵先生的《招魂的短笛》: “归来哪/母亲来守你火后的小城/春天来时/我将踏湿冷的清明路/葬你于故乡的一个小坟/葬你于江南/江南的一个小镇…`…`” 魂兮归来,母亲的骨灰匣在东南西北齐招唤,清明的雨已跨过季节涌入我的眼中,让我潸然泪下的不仅是游子向天招魂的气魄,更有赤子对母亲哭诉的一片深情。 读余先生的东西最易传染伤感,而且是一种很重的伤感,是那种眼会发红,鼻会酸楚的伤感。我不止一次地被他揪心的伤感惊醒。 在那个梦中我乱发当风,一叶扁舟破浪而行,而樽中月影回故乡处,李太白正“酒放豪肠,七分酿成月光/余下三分啸成剑气/啸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从开元到天宝,从洛阳到咸阳/冠盖满途车骑的嚣闹/不及千年后你的一首/水晶绝句轻叩我的额头/当地一弹挑起的回首”(《寻李白》)如此的气宇轩昂,正如“黄河之水天上来”一泻千里,字字珠矶,豪无人工粉饰的痕迹,佳句迭起,让人叫绝,叹为咏史诗上之杰出。 我这样读着先生的乡情诗,“拖着一双旧木屐”,走来走去,遂想起“唐诗宋词里的江南,采桑于其中”,我听到一首民谣缓缓而来。 那里有个叫罗大佑的歌手弹着旧旧的老吉它,用沙哑的嗓子拨起《乡愁四韵》。十年前的一天夜里,为这卷录音带我痴迷了整整一晚,反反复复地听,倒得最后带子都转不动了。如今录了这首民谣的带子还躺在抽屉里,而《乡愁四韵》永远回荡在我情感的深处。 你可尝过“长江水,那酒一样的长江水”,你可否醉过 “雪花白,那信一样的雪花白”,你可否见过“海棠红,那血一样的海棠红”,你可否吻过“腊梅香,那母亲一样的腊梅香”。乡愁的滋味,乡愁的烧痛,乡愁的等待,乡土的芬芳。余先生用的是点化和通感的手法,使你感到他手里正握着一柄魔杖,他点到哪里,哪儿就是一汪春水,哪儿就是“十八拍兮思茫茫”,时而味觉,时而听觉,时而视觉,读他的诗谨防会随之化为一阵飞,羽化而去。 光中先生是江南人,他的乡情诗里常会回到江南,长长的江南水,多多的江南巷,柔柔的苏小小一样的江南女子,常抚袖走在他的笔下,他喜欢用典故,如《春天》里西施与范蠡,《天狼星》中的屈原与天问,《王陵少年》中夸父与逐日。他的文笔,洋洋洒洒,不拘泥于行距也不讲究固有的格式。诗意就在自然而然间流淌,人面桃花也好,风花雪月也罢,大气磅礴也好,空灵禅意也罢。圆而分,分而圆,传统与现代,古典与浪漫,均以美丽的诗意感悟人生,感叹乡情。 余光中先生的乡情诗很多,在他所有的诗作中份量很重。他的乡情诗里总怀着故土的泥香,民族的厚爱,使之大气而极富生命力,这位新诗中现代古典派的代表人物,用他独特的笔深情地典丽地描绘着歌唱着他脚下的土地,给他的亲人和母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