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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三月来了,小玲走了,老板被骗了,小云消失了。 突然间我就找不到小云,无论哪儿都没有她的影子。我不敢想象她会流落到哪里或是出了什么可怕的事,只有拼命地到以前去过的没有去过的地方找,到傍晚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小店,我靠着被子躺在床上,心急如焚,又很生气。 尿壶推开门走进来,坐在床边告诉我小云跟别人跑了,我瞪着他,他说你别这样瞪着我,我没惹你,这是听在火车站广场摆烟摊的刘叔说的,刘叔的老婆在旁边4号店干活,所以他认得你和小云,他说看见一个喝醉酒的男人搂住小云,他们在火车站旁边逛商店。现在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可能坐火车走了,可能还在这里,你去不去把她找回来? 我压抑着怒火,淡淡地说找她个吊,这个傻妞爱跟谁跟谁,老子不稀罕。 尿壶说这就对了,你对她多好啊,可还是被人家三句好话哄跑了,想从前她不就是赶集卖菜时被阿强用好话骗出来的吗?象她那样没脑子的妞早晚会被人卖到山沟里去,傻的够呛。 我赶他滚蛋,让他别TMD在这里烦老子,滚下楼干活去。 他呵呵笑着拍拍我的腿,正要说话,忽然楼下传来争吵声,他说去看看是咋回事,起身下楼,我跟着也下去了,也说不清为啥要跟他下楼,也许是想找事发泄一下。那一刻我找到了梁山大哥豹子头林冲的感觉,想上街买把解腕尖刀袖着,然后去找那对狗男女算帐。 下楼看到琴姐在小店门口和一个肮脏的老头子吵架,听了一会儿,好象那个老头喝醉了酒,摸了一把琴姐,琴姐破口大骂,把他赶出了小店。琴姐很厉害,一向不饶人,对客人也从没和气过。这老头约摸五十多岁,敞着棉袄,嘴角流着白沫,在门口蹦跳着大喊大骂。突然他啪啪左右开弓扇了琴姐两个耳光。 这俩耳光象催化剂,令战争迅速升级,让看热闹的觉得过瘾,让尿壶大怒,他和琴姐不错,特别听琴姐的话,看到琴姐挨打,他立即象个饿虎似的猛扑过去。那老头看着好象醉的一踏糊涂,却还晓的厉害似的,慌地转身就跑。我正站在他左边,抬腿将他踹爬在地上,尿壶一脚猛踩下去,跟着拳打脚踢地将他痛扁了一顿。 旁观者纷纷叫好:“好!看不出尿壶,比北街的还吊!” 这时老板来了,连忙喝住尿壶,再看那个老头躺在地上已经起不来了。 尿壶闯祸了,他捅了一个非常难缠棘手的马蜂窝。 老板让尿壶把老头扶进店里,本想看看他受伤没,让尿壶给他赔个不是,然后请他吃顿饭就把他打发走,谁知那老头却非常地好说话,说他叫李旺,是他喝醉先闹事的,不怨尿壶和琴姐,然后饭也不吃,硬推辞着走了。老板和他说说笑笑地送他出门,回店里狠狠地训琴姐和尿壶,琴姐和老板吵,说老板太胆小怕事,看看旁边的那家店不坑客人,坑他咋啦!?不拿钱就不让出门!不来算了,反正现在出门打工的人多的是,不愁没人住。尿壶在旁边帮腔。 老板有五十多岁,好象是某个单位的小会计,总是带着谨慎的眼神。所以这条街上的人都有点看不起他,觉得他和他们不是同类人。他白天一般不来,只在晚上和节假日过来看看,小店全部交给了琴姐管,尿壶是他在农村的一个远亲侄子,在小店打杂一个月拿三百块工钱。 他们正吵得热闹,进来两个穿警服的人,后边跟着李旺。 原来李旺出了小店就直奔派出所报案,告状说有家黑店把他绑架进店里毒打,他费尽心血偷空逃出来的。 警察要店里的客人都转到别家去,小店要封门待查。 客人疏散完后,尿壶把钥匙递给我,要求我帮他们看门。老板给他们说好话,说我不是客人,留下来帮他们看门,他们说可以,但是店里不能再接待客人。 于是老板和琴姐尿壶被带走了。第二天他们都回来了,后边跟着李旺。 原来警察通过调查取证,证实了李旺撒谎,但他的确是被尿壶打伤的,让尿壶带他去医院拍片检查,确诊为右手掌粉碎型骨折,让他住在小店里治疗。我听说他的手是摔倒时骨折的,心里便开始忐忑,因为他是我一脚踹爬下的,但是一直没人提起这碴,好象没有人看见,我想起码尿壶是明白的,但是他不说,独自把所有的罪扛起来了,于是我也不吭声,留在小店里看事态怎么发展。 这时老板开始四处托关系找门路。 派出所起初倒真是打算秉公办事,没想到初步调查就无法进行下去,李旺没有身份证,警察按照他说的地址去调查,查无此人。气的他们回来后警告他要说实话,于是他又说住在东边某县某镇某村,警察去后又是查无此人。他们回来把他骂了一顿,于是他又讲了南边的一个地址,警察同志找去,仍是查无此人,于是他们不管了!责令老板给他治好手,再赔偿两千块钱。双方按手印签名,这案子就算结了。 尿壶便开始撵他滚蛋,这段时间他把尿壶折腾的够呛,任何人的热嘲冷讽及咒骂他都充耳不闻,嘻皮笑脸的,住在二楼的单间里,每天要酒要肉要尿壶给他买烟。 尿壶上午把他赶出门,下午检查院来了两个人,后边跟着李旺。 原来他上午离开小店后就去了检查院,躺在大门口哭诉,说有家黑店绑架了他,把他吊起来毒打,每天只给他喝半碗稀饭。听到的人无不义愤填膺,检察院的人也是气愤不平。 从此李旺开始到处叫冤,躺在公安局市政府信访办报社电视台等大门口哭诉,滔滔不绝地说他如何如何在黑店里挨打挨饿等等。 大家才明白遇上了江湖上传说的无赖。小街上的人说这样的无赖,是欺软怕硬的,给他来正道的根本不行,他会象贴狗皮膏药似的讹上你。这样的人只有北街能对付他,一刀砍死!不过他要是遇见北街那样的人,早就象条狗似的夹着尾巴,压根就不敢撒野。 这段时间弄的老板是焦头烂额,气得只抱怨琴姐和尿壶。琴姐比老板还要生气,说惹出这么多事都怪老板胆小,当时找北街的人收拾一下李旺,他就老实了,保险不敢这样四处告瞎状。 尿壶却老实了许多,意志有点消沉,那天他低着头坐在我的床边,说他可能要走,老板说要是事闹大了,就让他先到别地躲避一下,这儿不能呆了。我问他会去哪里?他说有可能去上海,他女朋友在那里打工,我才知道这家伙十五岁就订亲了,订的是邻村的一个小姑娘。说起她,尿壶蛮得意地冒出一句家乡话:长的俏巴。 尿壶长的不错,有点象男方的靓仔,还有点野相。虽然是从乡下来的,长相打扮却一点也不象个农村孩子,只是说话时有点地方口音。除个美发厅的小妹外,小街上另有几个女孩子对他都有点意思。常常看到他躺在床上,床边坐个女孩子和他说笑打闹,而外边时常会有别的女孩子摔东西甩难听话。 尿壶又说他可能也不会去上海,我问为啥?他说他女朋友太贪玩,她家里有钱,她家有个大院子,盖的小楼,有三辆手扶拖拉机,专门跑运输拉货的。所以她出去打工纯粹是玩,打工挣的钱不够她花的,而且常换地方,听人家说那个城市好玩就去跟着去那里打工。我笑,说那你可以去给老丈人开手扶拖拉机啊。他说他老丈人原来提过,让他去开车拉货,他自己想等结婚后再说,所以就到小店来了。 后来有一天尿壶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瘦弱的中年人,也是老板的远亲,叫杨叔。 李旺闹腾一阵子后也消声匿迹了,因为那些被他的谎话打动,要来帮他伸张正义的人都遇到了跟派出所同样的命运,被他折腾地东奔西走地也没查到真实姓名地址,慢慢地发现他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于是都撒手不管了。 最后所有的司法机关都同意了派出所最早的裁定:给他治疗,赔偿两千块钱。 ※※※※※※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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