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 云 孤 鹤 “闭云孤鹤”这四个字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悄悄地心痛了,一个闭字,一个孤字象一阵风,只一步就窜到我面前来。一个闭字,一个孤字牵着我,眼望着自己一步步走到乡韵的尽头。那些在摇曳中徘徊的过往的日子,睁着眼睛,望着我,呼吸的节奏,一起一伏。叹息长长,长长叹息。 风转着透明的裙裾,从遥远的地方吹来,细长如卿语。别人都说风是最不能捉摸住的,但为什么在很多很多的时候,我们却心甘情愿地受它的牵引。那样的风裹着那样的“闭云孤鹤”就直直地把它们推到我眼面前来。那些握在掌心的幽静至远空灵的音乐,古琴幽雅的低回、古琴默守的旋律把夜的淡然送到夜色的边缘。 音乐一遍遍地响起又响起,一点点的安慰让我回味。你听过吗?这样的叫做“闭云孤鹤”的古琴曲?一整夜,我反反复复听这样一段音乐,从头到尾,从尾到头,一遍又一遍。苦浓的咖啡,熏衣草的夜香,飘渺的烟雾,迷乱的旋律。窗外的细雨扣着窗棂,在清寂的夜海里低呤。在淡淡的伤感与无助的音乐中,我仿佛抓住了一份自然的超然和坦荡。在这样的曲子里,我看到云从山巅浮游到乌衣的水巷,白长的衫子裹着淡淡的云霓,清彻得可人。半眯着眼睛,想着黄昏中颓废的如墨迹一般的你的样子。修长修长的象是浮游在水中着的一簇簇生物。它们长着长长的发羽一样的绿葺葺的青苔,散发着浓郁的有些腐朽的香气。它们没有准确地样子,可偏偏云彩居然会在这里做一世的停留。一只孤鹤衔着闭云,擎着孤阳外淡淡的悲情,高高地昂着它骄傲的头颅。 一段香,一阙词,一缕烟,一抹光,一柄壶,一杯酒,“闭云孤鹤”啊,你的音乐中藏着的是无奈的自然还是自然的无奈? “孤云将野鹤,岂向人间住?” 闭云 我是闭云,别人都背着我叫我“瞎姑娘”。虽然母亲一直帮我回避这样的尴尬,但我心里知道,我就是一个瞎子,一个长得好看的瞎子女人。 每天,母亲都会用她宽宽厚厚的手紧紧地拽着我的手,牵着我从家里出来,母亲说阳光和空气能够让我滋润起来,象一滴软软晶莹的露珠。她说,“闭云,不管任何时候,你永远不要离开阳光与空气,它们会给你活下去的勇气。知道吗?不管将来妈妈在不在你身旁,你都要勇敢地去感受阳光与空气给你带来的一切。” 从我记事开始,母亲就这样带着我,让我用自己的呼吸去感受阳光与空气。感受艳阳天时空气的炙热,感受灰暗天气中雨的幽郁,感受风从前面和后面吹来时,拂在我脸上不同的气息。我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没有在阳光与空气后面加上雨、雪和霜,也许母亲只想着给我勇气的安慰,却忘了我已经是个长大了的女孩子。 藏在母亲羽翼下,我活了许多年,在那些许多年中,我一天天长大,从一个好看的小姑娘长成好看的大姑娘。母亲对我说,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所以老天才把我眼睛收回天堂去了。母亲说,其实我长着一双最美丽的眼睛,尘世的繁杂都会在我的眼睛里得到洗涤。母亲总是用她的语言,来安慰我的自卑,从没有流露出一丝对象我这样一个人的嫌弃。我通过声音感受着母亲的笑容和深深的庇护的爱。我都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母亲,我该如何活下去。在我心里,母亲才是我活着的勇气,而不是母亲所说的阳光与空气。 从我的家到菜市场是我与母亲每天必走的一段路,走这段路,要穿过一条青石的小巷,要渡一条架着青石板桥的小河。每天当我的脚踏在青石面时,我就能从青石的味道感受到河面的风的味道。那种一点点甜丝丝的淡淡的味道,象槐花盛开时,我在自家院落里闻到那种味道。当河面的微风吹起我长长的秀发时,我会轻轻地抬起我的下巴,眯着眼睛去闻那槐花一样的风的味道。尽管我知道我张着眼睛与闭着眼睛,我看到的都是一样墨黑的风景。但我还是愿意这样去猜想那时我自己的样子。母亲常会在桥头与邻居家的阿姨说着话,等我在桥上呆过那些时间,这青石桥,就这样每天亲近和感染着我。我常常会做梦一样的想,如果我能看得到自己的话,那时的我是不是会象书中的女孩子一样美丽而动人? 当我一次又一次用脚丈量着青石桥,轻轻地抬起我细长的脚踝再轻轻地放下去,轻得只有自己能够听到它们亲近石板的声音。常常有人说,瞎子的听觉是最好的,这是真的,也是人生的一种劫数,上帝从你左口袋里拿出什么来,也一定会在你的右口袋里装进什么东西去的。于是,我敏感的耳朵总能听到许多许多正常人听不到的不同的声音,象是细语的鸣虫从眼畔溜走的脚步声,象是低回的水痕划过肌肤的缠绵的呻呤,象是小草在幽雅的夜里慵懒的卿卿耳语,象是暮色的清晨提蓝里那束含苞的水莲滴水的滴答声。 我细碎的脚踏着月色与晨曦,一次次从青石桥上走过,几十米的长桥,我把它们当做我人生的遥远来走过。遥远是用脚步量出来的?我不记得这些话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我已经习惯了把这青石桥的路当做了一种遥远,是等待?还是期望? 常常从青石板的路上走过的时候,我总听得到别人问母亲的话。 “这孩子真是可惜啊,这么一个可人,为什么会失了眼睛?” 每次母亲都会悄悄地示意旁人说这样的话能够小声点,我能够清晰地想象到母亲那时的眼神。可是没办法,因为所有的话都不能够逃过我的耳朵。这些已经在我脑子里习惯了的常规性的问候的话,对我来讲已经失去了伤害的意义。我的嘴角会挂着浅浅的微笑着挽着妈妈的手臂,装着什么也没听到。 对,什么都没听到?我只是在那个铺满石头的雨巷,就着雨的声音慢慢让心事滋长。 孤鹤 大家都管我叫“孤鹤”,这个名字不是我父母起的,但是我还是认同他们这样叫我。名字?一个代号而已,没关系吧。 孤鹤归飞,散落如云。经年往事,弹泪如泉。 我喜欢做鹤的感觉,轻舞飞扬,独自行进,无欲无求,倚天长叹,铿然笑禅。剑啸云天三分寒,弦乐苦做一尘音。 这是鹤舞的快乐也是做鹤所独有的一份孤傲的心境。 一个男人最难舍弃的是什么?是不经意的感动,点点滴滴的,绵长的,往往就成就了一生,也疼痛一生。这些年。男人们总爱说一句话:“痛并快乐着” 这些天,我正这样的痛并快乐着。 那是一个黄昏,我无意走到了一条小巷的巷陌,那是条狭长的不足三米宽的小巷。我到现在仍然没能记起那天,我为什么会走到那条小巷去,难道真是为了去见那个“丁香一样的姑娘?” 她就走在我前面,步伐很慢,慢得有些让我着急,尽管我知道在这样的小巷走路,要的就是一份宁静和安祥。可是为什么她会是那样慢的行进?我试了几次想从她身边穿过,走到她前面去。可我始终没有迈开这样的一双腿。我耐着性子,跟在她身后,几分静穆几分虔诚,一点不象我平常飞扬的样子,高昂而自在。她一身布制的淡花裙,白色的。披着长长的头发,乌黑乌黑的油亮的发丝在风中被轻轻地吹起,白裙黑发,淡淡长长地打扰着我的寂静。我知道那一刻,我有些心痛。是为了这个“丁香一样的姑娘”? 回溯打开记忆的门廊/有一条小巷站在夜色的中央/烟雾的气息徐徐带来风的轻狂/丁香姑娘斜倚着潮湿的青石板的清凉/浸泡在水中的倒影/撑起江南处的忧伤/小巷的嘴里哼着旧日的沧桑/黑白的印象裹进黯淡的悠长/寻一处淡雅的江南/找一条静穆的小巷/庄周的蝴蝶翩翩着一身清裳/双桥的碧绿点染水墨的彷徨/罐中密封的龙井锁着那日的心慌/姑苏的晓月起落着不能遗忘的过住/黑瓦白墙仍是记忆回眸的地方/浅浅深深的小巷走不出梦境的天堂…… 她的步履有些蹒跚,好几次我都看到青石路上低洼的积有昨夜雨水的小坑,淹过她光着脚的白色拖鞋的鞋跟,在上面留下些污污的痕迹。我看到她的肩头轻轻地在抽泣,象一片秋叶在风中摇曳。 穿过小巷,有一座青石铺成的石桥,不起眼的,陈旧的那种,一块块长条形的不公整的长得怪模怪样的青石不知道在这里停留了多久?对它们来讲这份停留是今生还是来世? 我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拿下来,用我衣服的一角把它们擦了擦。那刻,透着不透明的眼睛,我看到这桥居然有这么一份沉寂的美丽和安祥。烟灰色的天宇下,一柄老老的石桥站在那里,也成为一种烟灰的风景。而那个白衣的姑娘,她一直倚在桥的中央。我看到她的瘦瘦的身子叶子一般在风中微微地颤抖。在那一时,我突然有了一种久违的让我伤感的感动。这种不经意到来的感动,让我一时忘了自己是只鹤,一个让别人叫做孤鹤的男人。我想向她走近,我想走到她面前去,看看她的眼睛。可我还是被一种情绪困在了原地,不能动也不能移。 我看到有两个年青人向她走去,他们好象在向她打趣,我看到她侧着身子,在尽力地回避着他们向她伸出的舞动着大大的手。她的身子压在桥墩上,软软地向要滑进水里去。我却仍然困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移。 “谁来帮帮我?”我听到她柔软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谁来帮帮我啊?”我听到她柔弱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 我大踏步地冲了过去,我抡起拳头向那两年青人打去。我咧着牙大声的吼叫,我的头发高高地竖起,就象一头发怒的狮子。哪还一点优雅的鹤的样子。 我看到了她的眼睛,那样烟灰色的眼睛,没有光彩的暗淡的眼眸,那些烟灰色的青黛一样的薄雾一层层笼罩在里面,让你不知道从哪里帮她们拨开。而泪,那些透明的圆圆的东西,正顺着她光洁的脸一滴滴无声地往下落。我从口袋里拿出手绢来,看到上面有些污垢竟也没敢给她递去。就看着她用她如葱一般的手指把那些挂在眼角和脸上的泪滴一粒粒摘下来。我站在她面前,很近很近。但我没看到她的惊恐和迟疑。大约这样站了好几分钟,我知道我是有意这样立在她面前,象是在等着她的抬首。 “你在吗?” “我在你面前啊” “谢谢你帮我” “没关系的” 我们就这样相识了,只是回忆起来,在她没有说话的那几分钟我居然没有发现她的那双烟灰一样的眼睛是看不到我的。真是傻。 闭云的孤鹤 我以为母亲死后,我不会再去亲近阳光和空气,那些被我母亲称为能够给我活下去勇气的阳光与空气。我整天整天的困在家里,不接触任何外来的人。邻居们对我都很好,他们总是找机会帮助我,只是我自己一直在放弃。一时,我觉得自己的半截身子,已经是埋入土里, 可是那天,我却偏偏走了出去.我偏偏走了出去,好象就是为了把他遭遇。我一步步踏过那条我牵着母亲一起走过无数无数遍的小巷和青石桥。只是为了在某一个角落里等着他的到来。在以后日子里,我总是想一定,一定是佛可怜我让我遇上他。当我成为他的女人的那天,我知道是佛把他送到了我身边。佛拿走了我眼睛却给我送来了一个疼我的男人。 当他用声嘶咧竭的声音吓退那两个男人时,我真是让他的声音吓了一大跳,那种突如其来的状况,我真是没有反映过来。然后,我闻着他的呼吸,感受到他就站在我面前,我知道那时,他一定会看着我的眼睛,也一定会猜想这烟灰色里面到底是躲着些什么。他一定是高个子的男人,因为我感到他的呼吸从我的头顶发梢吹过,暖暖的,带着甜甜的风的味道。 尔后的许许多多日子里,他陪着我听夕阳下的晚语,听雨中斑竹拔节的声音,听我喃喃细语里没有目的犹豫,听我眼泪滴在永夜里哭泣。他有些哑哑的略带磁性的嗓音伏在我的耳畔让我迷恋让我沉醉。他的声音成了我的阳光、我的空气,成了我活下去的勇气。我常常在我敏感的听觉里,把他的声音一点点地录进我的脑海,然后在夜里一遍遍地重复着放给自己听,象一个固执的孩子,总要缠着妈妈才会听着故事睡去。他的声音在那个时期成了我生活着的唯一乐趣,假如哪天没有听到他的已经让我从陌生听成熟悉的声音,我会象初放的百合一样极快的枯萎下去的。 我开始象每一个恋爱中的女人一样期待着生命中所有感动时刻的到来。我知道在他的眼里不经意的感动是最让他所记忆和怀想的。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种感动因为我的刻意而显出衰老的样子。我期待爱情就象长年飘泊在异地的游子,想念着他的故乡山谷里的一条小溪。女人只愿意陪着她至爱的人一起慢慢老去。怀想他时,好象在自己身上也能生出与他家乡一样的河来,任由着这一生从未见过的河流清澈地幽雅地遥远地抚摸着她。 孤鹤,那个让我感怀的男人,细腻的让我心痛的男人优雅地陪在我身旁。当我用手滑过他的脸庞的时候,我明白那些藏在心灵深处的欲望长什么样子。有人说,一种气味的消失正如一个人的逝去。所以,我把他属于我的气味用声音来代替。因为那些对我来讲,是一份唯一,是一种依赖,也是一种逃避不了的迷恋。我守着他的声音,想着他的指尖日夜举着烟的样子和用手指滑过双唇,然后托着下巴,眼望着远方发呆的神情。 在那些对我来讲永远黑着的深夜里,他对我说,他会帮我打开一扇扇的窗,让我透过不点灯的夜晚看到靠着烟头的微光照亮着的他的手指、双唇和眼睛。 秋天来了,落叶泛着艳黄的光泽从树上一片片落下来,青石的桥墩上青苔开始发暗,让风一吹干渴得厉害。我开始习惯性的咳嗽,一阵阵彻心彻肺的咳嗽让我的睡眠彻底地失去。孤鹤常常在夜里被我的咳嗽声音吵醒,一个人呆着月光下冷冷抽烟、静静空寂。我裹着厚厚的白色的浴衣,想象着他在夜里孤寂的样子就会心酸得没有言语。我摸索着钻进他宽厚的怀里,遥远恍惚地亲吻他的耳语。 孤鹤的闭云 她呢喃地对我说,我真想见见你,哪怕这一生只有三天的记忆。她的眼睛泛着烟灰色的忧郁,我不敢抬头直视着它们,好象看着它们会把自己给炙伤。我一直通过她迷朦地近乎混乱的眼神中窥视自己做为一个男人的另一个自己和另一种可能。 我对她说:不要三天,换为2十2吧,这样,你可以完整地看清楚我两次。我一本正经地望着那双眼睛,看着泪从里面无声的滚出来,象玫瑰的花瓣在风中飘零。她的眼睛大而飘浮,还常常会带着雾状的烟啵一样的抽搐,泪一滴滴滚落下来,透明的只剩下一身的轻盈。 我听到她呜呜地哭了起来,那是一种发出声音的绝望的哭泣,而不象她平常时无声的落泪,无声的一个人静悄悄在人群中溜去。她把眼泪滴在我胸膛上,象一个一无所有的孩子。 她埋在我怀里的时候,我沉浸在一种无欲无求的气息中,她的发丝湿润温热,她用她细润的唇吸吮着我的有些干涸的唇,我不想失去这份也许明天就不在的轻盈的快意。 于是,在一个夜里,我守在佛的身旁,对佛说:求你,还闭云一双明亮的眼睛“。佛说,凡是修行,都得结束一段过去,才能启开一次现在。佛又对我说:你用什么来交换而成全她的梦想?并用以维持她的梦想一天?两天?不,一世,我要闭云一世都有一对美丽而生动的眼睛。 这天清晨,在我去见佛的第二个早晨,闭云张亮了那双如水的眼睛,烟灰的眼神长满漆黑的清亮,在月归云端处,灿烂光华。她的睫毛长而深遂压在她幽雅的眼帘上,象压着一只受伤的小禽。 她拖着白色的暗花的裙裾从我身边走过时,小巷还是那条灰色的不足三米宽的走廊似的青石铺的路。它的两旁仍然是旧时的灰墙,旧时的风景,旧时的味道。只是闭云没有象我想象的一样向我飞奔而来,而是朝着与我相反的方向远去。她美丽的眼睛甚至没有正视过我一眼,就飘浮着离去。 “我是你的孤鹤”我张着嘴大叫,嘴夸张得张成一个半圆,可喉头却哽咽不出半点声音。我的声音放到了佛那里,换回了闭云的眼睛。可没想到,这样做的结果却是把她轻意地从自己身边无可奈何地放弃。 我看着她站在桥头风中独倚的样子,我想靠近她,却让她一脸反感的恐慌地瞪着大大的双眼离去。闭云,她是只记得我的声音,却不认识我的样子。守着她每天在桥头上寂廖的呢喃,听着河水在肆意的河滩上滚来滚去,触目惊心的水流声,一天天消磨着我曾经充满斗志的梦想。 最后,我消瘦的只剩下一付皮囊,空空荡荡眼望着闭云的身上就快被穿上红色的衣裳。我不相信善良的守侯只留得下心酸的记忆,我要把闭云找回来,用我自己的方式。 闭云与孤鹤 孤鹤的话:闭云,终于等到你来到青石桥上了,让我再看一次你清亮如水的眼睛吧。它们是那样的美丽,却不属于我孤鹤。我的闭云的眼睛是迷乱的烟灰色的。可是能不能再让我看一眼,那双用我的声音换回的漆黑天际的颤颤光华,然后,闭云,对不起,我会把它们埋葬进我们的家园。 闭云的话:孤鹤,我的爱人,你消失去了什么地方,现在我的眼睛能够看到你了,但我却再也找不到你的声音。那些缠绵着低回的嗓音啊,你抛下我,让我用什么来做为自己活下去的勇气。真象是母亲所说的,阳光与空气?还是记忆中你熟悉的声音? 孤鹤自语:月光稀薄而尖利,象一把寒渗的刀刃,从青石板上点点滑过。明天,闭云就会成为别人的新娘,我却象个饥饿的游魂,面目丑陋的呻呤着发出记忆中狼的嚎叫。这样一丝憋了很长很长日子发出的伤痕累累的声音,从藏匿在遍布我全身的每一寸的细胞里发出,我想着这样的声音与当年我认识闭云时发出的狮子的吼叫有几分神似。想着再给闭云和我再一次觉醒的机会。 闭云自语:在桥头我立了很久,这是我做为闭云最后一天了,明天我会变成另外一个女人,去经营我生活中另一种可能。我立在风中,是为了再一次把孤鹤的声音珍藏,一辈子锁进回忆中当做一世的另一种痛疼。在这样冷得让人害怕的深夜里,我独自倚在桥头是为了我的孤鹤,我永恒的爱人。如果有来世,我会再一次呆在原地等着他把我拥入怀中。可那个在黑夜中发出狼嚎一样的让人颤栗的男人是谁?他为什么对着月圆做着巅狂似的呼叫。他也在守候着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孤鹤的话:我对着月亮拼了命的嚎叫,直到我嘶哑的喉咙再发不出一丁点声响。我绝望地望着冰凉的河水,象翻卷而起的冰凉的河水将昂起身子,再一次把我跌得伤痕累累、满布皱纹。我面目狰狞地冲到她的面前,望着她在月光下水汪汪的眼睛,只用了很小的力量就将一把匕首刺进了她薄薄的胸膛。她瞪着空灵的眼睛朝我怀中倒过来,我紧紧地搂着她,在心里呼唤着她的名字:“闭云,我的闭云” 闭云的话:我软软地倒向了那个向我捅了刀子的穿黑衣的男人,我克制着自己不要倒向他的怀抱,却如枫叶一般,没有选择地倒在了他的怀里。我听到他胸腔里扑扑腾腾的声音,我闻到了孤鹤怀里独有的熟悉的让我心痛的味道,“你是孤鹤?我的孤鹤?”我的眼睛的神彩一点点淡下去,慢慢升起烟灰色的迷乱。我的漆黑天际的颤颤光华,我又回到我抚摸着的你的怀中。孤鹤,好好抱着你的闭云,不要让她再走丢。 孤鹤的话:当她的眼睛重又回到烟灰色的模样,我的眼泪和着我嘶裂的声音在稀薄的月光下巅狂。多年来,我怀着的一个个愿望,通过一条细长而阴晦的通道把我自己的自信心和宽容心埋掉。我找回了我的闭云了吗?我的回忆好象才开始,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在这路上进进出出的是我数不清的烟灰的影子,每一缕都象极了闭云的眼神。 闭云的话:他抱着我跳进了深深地湖底,他用白绫把我们捆在一块,为得是下辈子不再相互遗失。湖水是那样的清澈、錾蓝而安祥,我幸福地靠在他的怀里,做着他梦中的新娘。我太困了,沉沉地睡在了湖底。当我醒来,身旁只剩下一段破旧的白绫。而孤鹤,他又去向了哪里? 孤鹤说:我终于知道用白绫是绑不住来世的,来世得靠今生的修行。我是一个做恶的人,活该成为一个厉鬼,没根没系地在阴界与阳界处游荡。可闭云,她是一个冤死的鬼,也只能象个游魂孤寂地飘浮着做一团云彩。我们俩不知道要多久才可能有轮回,在来世的轮回中怎样才能再次遇上? 闲云说:我梦到,许多年许多年以后,我变成了一只白色的鹤,悠雅地在有草地的湖畔徜徉。我的头顶总飘浮着一团团烟灰色的闲云,有时高有时低,有时躲在野烟最低迷的一角,有时一声声苦苦的催我归去。“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这一世,我做了鹤,而他却做了云。但愿这一世我们能够握紧彼此的手永远不要松开,永远也不要轻言放弃…… |